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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卫东和肖然回忆,在卫东四岁那年深秋落叶飘飘的时节,卫东爸穿了工服戴上矿灯走入了宝字矿矿井便再也没有出来。而恰在此时,肖然爸也从陕西长途贩回一大卡车苹果经过湘西鸡公山那条窄窄的盘山公路时刹车失灵坠入山崖,这种奇妙的巧合让卫东和肖然唏嘘不已,一股亲切感由然而生,当然还有伤感,毕竟,80年代初期的单亲家庭都过得不容易,这一点我也很清楚,我的父亲倒活得好好的,但是却活在家庭之外,也就在卫东失去父亲的那年,我同样再也没有见过父亲。除了间或能看到的那一张署着爸爸名字的少得可怜的汇款单,我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男孩,从来没有像任何人主动透露过这些。但在眼前两个比我身世更可怜的人面前,我却没有了这些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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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完卫东和肖然的讲述,我内心诧异不已,有些让人不可思议:我,卫东,肖然原本是世界上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个体,可是,却同时在1998年的9月,走入了星城大学,走入了同一个系,同一个班,同一个宿舍,而且刚入校的第一个月,又都相约半夜爬出校门去喝酒,竟然又喝出了这个发生在1984年父辈们身上的巧合。这令我觉得我和卫东肖然是很有缘的,或许这是老天冥冥中注定让他们三个相遇相识相依相靠,或许,在他们三个间会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故事发生。3 C9 t2 j+ B9 E8 M
/ w% a8 |/ ^! O- y& }, s0 U那一夜,我们都喝醉了,卫东踉踉跄跄的上完厕所回来,便跌坐在酒桌下,抱着桌脚嘤嘤的哭。肖然状态要好一点,但也哭得不亦乐乎,我对自己那一夜的记忆却完全处于一片空白,但据肖然后来开玩笑的说法:我当时的哭相简直可以说得上惊天动地。我不可置否,醉了是肯定的,不然,又怎么记不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呢?不过有一幅画面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简直就像刻在了我的脑海里:我,卫东,肖然我们三个的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我的手在最上面,中间是肖然的,最下面的手是卫东的,肖然的手柔弱无骨,像他的面相一样清秀,握在手里很舒服,至于为什么握在中间的手不是我的,也不是卫东的,而只是肖然的,这或者就是老天给我们的一个预示,预示着我们三人间感情的状态。和走向。& C2 _1 l4 {# \1 [
# U1 q! P# ?" O! g8 ~4 M: Y那天过后,我们便再也没有聚在一起喝过酒,我们形成一种奇怪的状态,我和肖然走得很近,可是我又看到肖然跟卫东也经常在一起,至于我和卫东却好像总有芥蒂横在中间,而我们三个又都是内向敏感自卑多愁善感的人,不善于解说表达,只善于胡乱猜测,所以谁也不说,芥蒂便趁机在心里生了根发了芽,于是,除了眼神,我们很少再用行动和语言交流。这无形中形成了芥蒂也是我一直猜不透了一个问题,我曾经也想主动向卫东表示友好,看得出来卫东也有这个意思,可是,在我们之间流动着的空气好像却尽是尴尬,所以也就放弃了这念头,多年以后,我在北京一家公司做文案,看到一篇文章说大多数动物对接近自己配偶的同性都会有一种潜意识的敌意。我才明白,潜意识的敌意是我和卫东之间关系最好的答案。# [7 S4 d ?0 S. |8 \, E& \#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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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从湘中一户普通的农家里出的,父亲的早逝让母亲过早的白了头发,我很心疼在村人异样目光下生活我这么多年的母亲,所以当我踏入星城大学这所高等学府时,我便发誓一定要做一名好学生,学好本领为我母亲争光。我很庆幸湘中的水土给了我高大壮实身材和还算英俊的相貌,让我尽管时时在忍受贫穷的折磨但仍然挺得直腰板。但我仍然很自卑,这是不可避免的。但自从那天晚上我同时也了解了肖然和英杰的身世后,我才明白和理解很多事情,比如说,人人有本难念的经,每个家庭都有每个家庭的幸和不幸,知道自己也不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人,我心里好受多了。/ X) K7 R; U4 O3 f! Q2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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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醉酒后,我开始情不自禁的从英杰和肖然的行为分析他们的性格思想,或者从他们的思想性格分析他们的行为,开始时只是偶然想想,后来竟然成了一种习惯,乐此不疲。我也检讨过自己这种行为,可是想想,这种思考并不会给别人带来实际上的伤害,自己从前没有人比较,现在在自己身边一连出现两个类似的人,取长补短,于自己是件好事。于是,也就听之任之了。其间,我发现几个特别有趣的现象,一个是关于英杰的,英杰家境不是很好,但花钱豪放程度盖过了班上最有钱的同学,每次同学聚会聚餐出去洲玩甚至偶然在餐馆进餐时碰上,英杰都是抢着付帐,弄得自己负债累累也在所不惜,这给英杰羸来了好名声,可是通过自身的性格,我却明白,英杰其实不需要这样的好名声,英杰“抢着付帐”纯粹是一个动作,一种在不知所措的慌张惶恐下的生理反映罢了,英杰从小一定内向偏激不跟人来往,才会产生这样的情绪。这跟自己是一样的,英杰就是我的一面镜子,在这镜子里,我也看到了自己同样的缺点,既然看到了,就能很快得到纠正。###NextP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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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一个是关于肖然的,肖然跟我走得近,性格也看得更透彻,他做事张扬,随心所欲,放荡不羁,热情非凡,在一些打架闹事的场合,也能勇往直前,按理说,这样的人很能交上朋友,可实际上,肖然仍然一个人的时候居多,其中一个原因可能是因为他神态举止有些像女人,但更主要的是,肖然压根儿没有想到跟谁成为好朋友,他内心孤独而忧郁。他所有的热情张扬都是故意做出来的,肖然是个戴着面具生活的人。这应该也是从小养成的习惯,在一个没有父亲的家庭里,他自己需要保护自己。肖然这一点,只有我看得清楚,因为肖然是我的另一面镜子。生活中能碰上他们我很幸运。是他们让我知道怎样去学习做一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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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有趣的现象是我们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如果没有肖然,我和英杰将是两条永远都不能相交的平行线。当然,就是有肖然,我和英杰产生不了什么交往,是什么造成了我们这样一种状态,是我一直猜不透的问题。特别是后来我和肖然有了特别关系后,英杰常常会用一种异常凌厉的眼神看着我,似乎我和肖然的所有行为和感情在他眼里都是透明体,我就更加不敢去研究了,这对我来说,是一个至今还没有解开的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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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我父亲出事后,我母亲便再没有心思打理自己的家庭了,于是从小我便跟着我那在小城里已是大姐大的表姐混江湖,表姐有很多姐妹,她们都很爱护我,在残酷的现实下,生存原本是一件困难的事,特别是女人。在这群有毒的胭脂里长大的我,从小就看多了爱恨情仇和虚情假义,我根本就不相信爱情,甚至不相信这个世界,我从来为我的活着找不着一个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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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杰和卫东在我生活中的出现可能是老天给我设置的一道劫,他们给我带来了我一生消受不完的情感波澜。我多么希望我仍然是以前那个不相信一切的小男孩,可事实上他们却不可逆转的扭转了我的命运。首先带给我感动的是英杰。英杰单纯得像个刚完工的玻璃娃娃,一如既往的完全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不可自拔,他的世界是明净的,他认为爱情就应该像琼瑶小说里那般全心全意惊天动地,他认为自己原本就不平凡,像许多武侠小说里的主人公一样,总会碰到很多奇遇,成为一个成大事者,他总是看不起所有的人却总也觉得比不上所有的人,他对自已喜欢的人全心全意,对自己不喜欢的人,不屑一顾。3 Y8 W w9 @. F& c% {0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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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有一次,班级之间群斗,另一个班级的人对我指手划脚,一向柔弱无比的英杰却一反常态,勇敢的横在我和那位凶恶的人之间,这一架最终还是没有打成,事后,被人推了一把的英杰一边嘤嘤的哭着一边告诉我:为了我,他可以跟那位凶恶的人拼命。这让我很感动,可是世态却开始朝另一个方面发展却让我始料不及,英杰对我的依赖越来越强,越来越厉害,就像一株离开了树干的支撑就不能生存的菟丝花,比如有一次,我没有带他独个儿上街买点东西,英杰知道后,竟然偷偷跟着我走了几条街道;我喜欢跳舞,常常撇了他去参加舞会,他常常跟到开舞会班级的门口,用一种特别忧郁的眼神看着我,然后独自离去,我总是心神不宁的中途退场,跑到足球场一头的草地上,准能找到泪眼迷离的英杰;我对英杰的行为又怜惜又感动,又有些后怕,这是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谊,它将会往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它那么的强烈,似乎随时会将自己尽情的燃烧,直至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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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想不到,连我自己也无法想象,给我致命诱惑的人竟然是卫东,卫东的笑容很迷人,俊挺的身材散发出难以抵挡的青春的气息,冷漠而不相信任何人的眼神让人情不自禁的想走探索,卫东是一个能看穿人心里的男人,他打篮球也很靓,特别是做为他标志的那个三步上篮的动作,优美得让每一个女孩想入非非。卫东是一个不善于表达感情的人,不过从他闪烁的眼神里,我还是看得出来他对我的关注。那年的冬天异常寒冷,为了抵抗严寒的侵袭,宿舍里已经有人开始两人合被而眠的生活,这给了我想接近卫东的机会,严格来讲,我并没有其它方面的欲望,只是纯粹的想接近卫东而已,当然,跟谁合被而眠的人选是个头痛的问题,英杰肯定正在等待着我的如唤,可是我内心里希望是卫东。经过两天两夜的考虑,在一个风雪交加夜晚,我用响亮的声音理直气壮的把卫东叫到了我的床上。此后,我每天在卫东的怀抱里入眠,很温暖,很温馨,我竟然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一个小女人,找到了一个安全舒适的港湾。! l8 p. G q8 d# Z" g+ a% a
8 N. h {2 i. i5 m% l( y我是从握手那天开始喜欢上肖然的手的,喜欢肖然手的纤细和修长,喜欢它美丽的指甲,喜欢它干性皮肤特有的柔软,喜欢它手背上清晰可见的经脉和手掌心乱如蛛网的纹路,我喜欢牵着肖然的手逛街,一种很幸福的感觉,我喜欢将自己身上的事事无巨细的向肖然诉说,我喜欢静静的靠着肖然坐在草地上一起憧憬未来。我喜欢跟肖然一起打饭一起学习一起回宿舍一起游玩,肖然在身边的时候,我平静而幸福,世上所有的人和事物在我眼中都是美好的,肖然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会焦虑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我已习惯跟肖然在一起的日子。我无法想象没有肖然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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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清醒时,我也偶然会想起这种感情的不正常,可是从未拥有过友情的我已被突如其来的友谊冲昏了头脑,我将它归纳为一种正常的友谊。我想,如果不是那年的风雪及合被而眠的风气,我们会平静的过完四年,然后再走向各自的征途。可在那个寒风凛冽的冬日,我们的命运不可逆转的发生的变化,我以为和肖然合被而眠的人选应该非我莫属,我躺在床上,等待着肖然的呼唤。我想如果我那天能稍稍克服自尊主动一点,或许将不会发生以后的悲剧,可是我却偏偏只是兴奋的等待着那个时候的到来,正当我将要沉沉入睡的时候,我的耳旁响起了肖然的声音:卫东,把被子搬到我床上来,我们一起睡吧。卫东两个字像一道在心头响起的惊雷,我蓦然惊醒。我扬起头,刚好看到卫东钻入肖然被窝的身影。只有老天知道我那天晚上的心情,我整个晚上都在侧耳倾听着来自肖然床上的每一个声响,每一个轻微的声音都像一把把利刃,我亲眼看着它正一片片的撕割着我的心。###NextP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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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3 t0 X3 X0 f' Y7 k2 b" _6 [0 v这种痛苦的日子一天天的继续着,从不间断,我发疯似的自我折磨,也从来没有间断,我常常独自泪眼茫茫,我开始变得憔悴不堪,我开始恨卫东,恨不得希望他能马上从这个世界里消失。在这样一种痛苦的压迫下,我完全忘记了道德的束缚,我感到疯狂的种子在我心里迅速的成长,我要不顾一切的表达,那一夜,我把肖然约到了我们常去的草地,我异常委屈的哭泣着抱着肖然第一次说了那三个代表着孽障的字:我爱你,肖然。我真切的感觉到了肖然在我拥抱下的颤抖,肖然木然的任我尽情的流泪,等我平静下来的时候,肖然毫无表情的大踏步转身回了宿舍。我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我感到我的精神支柱在刹那间突然倒塌,这一次,肖然不管从身体上还是从心里上都离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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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5 I* V2 k9 d: C我付出了代价,我以为肖然会当然的跟卫东分居了,可是回到宿舍,我却仍然看到了他们相拥而眠的情景,我愤恨,我痛苦,我咬牙切齿的咀咒着一切。我决定主动出击。在后来的日子里,我一方面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向肖然表达了我的爱幕,另一方面给卫东写了一封道貌岸然的信强烈的谴责了他们同性恋的无耻和不可原谅,我疯狂的实行我毁灭性的计划。我发现卫东开始躲避我,怕我,我也发现肖然开始用愤怒的眼光看我,我似乎看到我们三个都在一步步走向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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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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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T# g" x: B3 I3 [6 y肖然叫我与他合睡时,我是激动的,我无法理解这种激动的形成,我压根没有把它与那些不干净的思想混杂在一起,不可否认,当我真真切切的在被窝里抱着肖然时,我觉得我的身体开始颤栗,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我愿意让这种感觉永远长存于心里。我是有理智的,它告诉这绝对是一种不正常的感情,可我根本无法控制,白天,我看都不敢看肖然一眼,逼得自己冷漠得像块冰来掩饰黑夜里的肮脏,晚上,我又情不自禁的爬上了肖然的温暖的被窝,我同时也能感觉到邻床英杰愤怒的能穿透黑夜的眼光,特别是有一天我竟然收到了一封匿名的指责信,我惶恐难安,我准确的预知了未来不久将会有一些可怕的事情发生,事情会发生在谁身上,我?还是英杰?或是肖然?或许谁都难逃此劫,可我已不顾一切。2 R( r* S0 |$ K* ]
, g0 @7 `/ a- f: e& z% Z那一天还是来临了,班主任带来了一个让全班所有人震惊的消息:在邻近的凤山公园,管理员发现一个冻僵的人躺在山上的树林里,那人就是英杰……! h' |0 l+ K- x M5 D5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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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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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2 N+ W3 A6 J/ v% p+ H' x我打开课桌抽屉时吓了一跳,一面四方的白绸,像是某件衣服上撕下来的,上面血淋淋的写着七个大字:肖然,我永远爱你。我凑近看了看,血迹还没干,我知道这是谁干的,便赶紧把它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在校园里到处寻找那个肇事者——英杰。可奇怪的是每个角角落落都没有看到英杰的身影,一种不祥的感觉便涌上了心头。晚上,英杰仍然没有回到宿舍,我心神不灵的第一次拒绝了和卫东的同床。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便听到了英杰被冻僵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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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被冻死算是万幸了,管理员是我的救命恩人,及时把我送到了医院,病愈后,我心如死灰,再也没有回到学校,我听说学校所有人都在猜测我奇异的行为。没有人知道暗地里发生在我们三个大男人身上的不可思议的事。后来,我又听说了肖然办了休学手续,不知去向。; w( Y. V& _1 s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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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东仍然在那里学习,毕业后据说在一家政府机构做公务员。我和肖然的突然离校成了星城大学永远解不开的一个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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