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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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I8 ^ C. ^" c4 e4 `3 R 母亲走了,把长年累月的咳嗽和经久不散的中药香,全带进了山冈上,那个小小的土堆里。父亲是个闷葫芦,每天跟儿子没几句话好说,铭心觉得家里一下子变得冷清极了,冷清得简直可怕。. \) e& A; ]5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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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远也走了。以前铭远也无数次离家外出,每一次分别,都会带给铭心强烈的思念,而在思念尽头,就是最幸福的重逢。这一次却不同了,当铭远的背影走出自己的视线时,铭心心中涌起了诀别的痛楚。哥哥始终没有回头,铭心知道,自己的感觉,也定然是哥哥的感觉。铭远说,他暑假会回家,参加自己的婚礼。到那时候,兄弟两又可以重逢了,可那是什么样的重逢啊?铭心甚至不敢去想像那时的情景。现实和理智却一再提醒他:从今往后,铭远只是你的哥哥了,永远只能是你的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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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每过去一天,铭心的婚期就临近了一天。父亲已经在忙着攒钱,忙着买东西,忙着盘算要请多少客人,忙着筹划酒席要怎样操办了。铭心无力地、懒散地用冷眼看着父亲的忙碌,仿佛一切都与自己无关。铭心不仅对自己的婚事提不起精神,对地里的农活也失去了干劲,虽然跟村里别的小伙子比他还算勤快,但是精神头却大不如前了。父亲有时想骂他几句,但看他蔫蔫的样子,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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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父子两给稻田除草施肥,收工时,父亲的腰都累得直不起来了。回到家里,两人闷闷地吃过晚饭,村里小七、黑子、山娃几人来了,叫铭心去打牌。父亲眼一瞪,训道:“又来叫,打啥子牌?明天还有一大堆活呢。”小七嬉皮笑脸道:“大伯啊,你咋这么想不开?这地里的活,跟这溪沟里的水一个毬样,你干了还有,干了还有,还有干完的时候啊?不安逸玩几天,活一辈子还有啥劲?”父亲笑骂道:“龟儿子,大伯一辈子没打牌,未必就活得比你没劲了?农民棒棒不干活,你还想干啥?”铭心也不插话,三口两口扒完了饭,跟着一帮人溜了。/ V/ x3 g, L7 H) }, h$ @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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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里赌风跟小河溪一样源远流长,十个男人九个赌。不过大家赌得很小,因为口袋里都没钱,输赢也就在几块钱的范围,如果大到几十或上百,那简直了不得了。铭心过去不大打牌,如今却天天离不得这玩意儿了。铭心脑子转得快,偷牌作假手段也高明,因此赢多输少。父亲的反对,主要是打牌太浪费时间,有时一打一通宵,第二天早上是无论如何也爬不起来干活的。" e2 ]! g- M5 E. ?* X: e
& C9 }* f2 {' R* W& L 这天晚上铭心却没打多久的牌,原因是小七跟黑子打起来了。小七这天手臭,要啥不抓啥,不到一个钟头,已经输了好几块钱,心里就犯急。正好在这时发现了黑子在偷牌,两人就“龟儿子”、“狗日的”一通乱骂,接着就打上了。其实这帮人打牌,没个老实的,只看谁作假高明些。但久走夜路必撞鬼,象铭心这样高明的,今天也被逮住过。逮住了,大家笑骂一番,顶多罚一、两毛钱了事。可是今天小七输急了眼,朝铭心撒气他不敢,向黑子却敢。黑子当然不肯吃亏,于是两人就只有在口舌、拳脚上见高低了。$ f4 e4 d2 q& W+ Y- |
' [* C- K" ?8 m% e$ _( a 铭心独自晃悠着,走到家门外时,爬上小河边那块大石头上坐了一会儿。那年铭远就是在这里,说出了让自己最伤心的话。当时自己的心仿佛给那句无情的话砸碎了,好久都不愿再理铭远。然而如今想来,过去的吵吵闹闹,竟与甜言蜜语一样动人。对着前方黑黝黝的河水,铭心轻轻哼起了一首山歌:这山打锣那山应,哥哥你连着兄弟(妹子)的心,哥哥哟,你一走三月无音讯,兄弟(妹子)我想哥再也没回声……哼着唱着,他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改了歌词,而脸上已流满了眼泪。日他妈的,唱顶个毬用,哭顶个毬用!铭心轻骂了一声,拍拍屁股往家里走去。在他身后,一个瑟缩的人影咳嗽着,从幽暗的树丛中走出来,抹着脸上的老泪,叹息了一声,也朝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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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小七等人又来找铭心了。这次他们不是来叫打牌,而是来跟铭心告别的。这几年山里人胆子也大了,不少人跑到了几千里上万里外的大城市,说是那边好找钱,钞票满大街都是。小七等人早就恨透了刨不完的泥土,早就吵吵着要去大城市拣钞票了。他们约过铭心几回,铭心一来毕竟见过大城市,晓得这些人是在痴心妄想;二来婚期已经不远了,所以不能与他们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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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伴们带着他们的梦,风卷残云一般走了。铭心的日子变得更加难熬起来,每天干完农活,拖着死沉的身子回到家,再没有可以打牌、可以摆龙门阵的同伴,只得夜夜独自发呆犯傻。0 m8 v4 i" a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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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家里没啥事,铭心砍来几棵毛竹,起了竹篾,准备编些东西给家里用。正坐在门前忙碌着,有人叫道:“铭心。”抬头一看,竟是志飞。没等铭心开口,志飞就嚷嚷道:“快给老子舀瓢凉水来,狗日的太阳,热死老子了。”听这家伙一张嘴还是那副调调,铭心忍不住笑了,搬了凳子让这大汗淋漓的小子坐下来,又给他舀了一大瓢水,看着他咕咚咕咚一喝就是半瓢,好不容易才喘完了气,铭心便问他:“你咋回来了?”志飞道:“咋回来了?学校放假了嘛。”铭心哦了一声,又问他:“铭远呢,你没碰到吗?他放假了没有?”志飞骂道:“这龟儿子,老子约他一块儿走,他非说要打一个月工,再回来赶你的婚礼。”铭心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一时无语。志飞却又嚷开了:“你小子厉害啊,都快抱上老婆了。这次的喜酒可不许赖啊,哥哥我一定得喝他娘的几百杯。”铭心淡淡地笑了笑,说:“一定一定,你可一定要来哦。” K$ L. s. S0 j9 R2 B6 X Q
4 ?8 L( q4 r8 i4 ]( G 志飞走了,铭心坐在门前,又忙着拾掇那堆竹片。心里却七上八下起来——再有一个月,又可以见到铭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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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远回到家时,离铭心的婚礼只有两天了,家里忙乱不堪。父亲和铭心都在东奔西走,父亲脸上喜笑颜开,兄弟却显得有点无精打采。铭远插不上手,也无心投入这场忙碌。冷眼旁观着眼前的一切,铭远觉得自己成了一尾鱼,被一个浪头抛上沙滩,再也无法回到从前生活的清水碧波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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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弟弟对他说:“哥,你替我去志飞家跑一趟吧,请他明天来喝喜酒。我答应要请他的。”铭远懒洋洋地回答道:“好吧,反正我在家也是个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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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了志飞,交代好喝喜酒的事,铭远便告辞要回家。志飞送了他一程,走在路上,志飞说:“铭远,你怎么好像不大高兴啊?”铭远心里咯噔一下,嘴里却笑道:“你龟儿子放啥子屁?铭心结婚,我哪能不高兴?”说完却有些失悔,觉得自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里两”。志飞笑了笑,没再说啥。4 q3 R! c$ ~# e* b# A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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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兄弟两还是睡在一起,铭远知道,这是最后一夜了。明天,铭心将成为自己的弟弟,别人的丈夫。房间又闷又热,黑暗中有蚊子在嗡嗡,也许是太忙太累了,铭心一上床就就发出了绵长的呼吸声。铭远却怎么也无发入睡,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半天,最后轻手轻脚起身,摸出了家门,又来到小河边的大石头上。一阵河风拂过来,很清凉。& J1 a4 g8 Y# r9 `+ i.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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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坐了多久,突然有人把手搭在自己肩上,不用回头,铭远就知道那是铭心。铭远没有回头,铭心问:“哥...半夜三更的,你咋跑这儿来了?”铭远道:“屋里太热了,我睡不着,明天有得你忙的,你回去先睡吧。”铭心迟疑着收回手,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哥,你在怪我,对吗?”铭远索然道:“铭心,别说这些了,说啥都没用了。明天是你的好日子,你回去好好睡一觉,啥也别想了。”铭心又沉默了,也不动身。铭远知道兄弟就在自己身后,并且必定在注视着自己的头、自己的脖子、自己的后背,铭远感觉有些晕眩,后背上灼热得仿佛要燃烧起来。突然,几滴凉凉的东西,洒在了这灼热上,铭远不由颤了一下,回过头,就着黯淡的星光,只见铭心已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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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远拉住弟弟的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来,仔细地为他擦去泪水,叹息道:“都要成大人了,都快做一家之主了,你怎么还哭呢?别哭了,哭红了眼睛,明天就不好看了。”铭心却一头扎进他怀里,哭得泣不成声了,泪眼湿了铭远一胸膛。铭远抱着弟弟,自己的眼泪也淌了下来。* W, L6 i4 |& w: }$ h3 v6 l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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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拥而泣良久,铭心抬起头,脸上一片苍白,对铭远说:“哥,这是最后一晚了,我想要你。”铭远心中一痛,把兄弟推开了:“不,我们已经结束了。就把以前的一切当成一个梦吧,现在梦已经做完了,我们都该醒了。”铭心颓然倒在大石上,喃喃道:“哥,你真的在恨我,你就这么恨我?连最后一次机会都不肯给我?”铭远摸着弟弟冰冷的脸,艰难地道:“铭心,不是哥心狠。哥不是不肯,是不能……哥身上很脏。”铭心疑惑地盯着铭远的脸,想找出一个答案,可是啥也找不出来。铭远避开兄弟的视线,低头道:“你就别想也别问了,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再说啥、做啥都没意义了……以后好好跟小月过日子吧。哥希望你活得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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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远并不是在唬弄兄弟,更不想拒绝兄弟,他何尝不明白,过了今夜,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拥着兄弟了。然而正如他说的:他身上很脏了。他无法用自己脏了的身体,在这种时候去碰兄弟,去与兄弟纯洁的身体结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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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上一次离开家,铭远便陷入了迷茫与恍惚之中,时而怨、时而悔、时而痛惜,有时他忿忿地想:铭心,你咋这么狠心哪?然而念也罢,悔也罢,怨也罢,一切都为时已晚。两个人已经踏上不同的轨道,前路茫茫,永远不可能再有交汇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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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锋看出了铭远的痛苦,经常陪着他打球、喝酒,遇上节假日,有时还开了他老爸的车,带上铭远去郊外野游。秋锋也很忙,却能这样陪自己,让铭远很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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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4 I! K, J4 S3 z' _ 秋锋倒不是忙学习,而是忙着追女孩子,他的女朋友更换的频率,在全校绝对是最快的。铭远有时说他,他就嬉皮笑脸道:“兄弟如手足,女人是衣服嘛。手足不能砍,衣服却要经常换的。小朋友,我把你看得比她们重得多,晓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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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a W {& ^ 看铭远整天闷闷不乐,秋锋就对他说:“兄弟,我看你是太压抑了,要不要哥哥我给你找个女人泄泄火?”铭远骂道:“滚,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流氓?”秋锋回骂道:“狗日的,我咋就流氓了?做那事跟吃饭睡觉一样,生理需要嘛。难道你还想给自己立块贞洁牌坊?哈,我还没听说男人也立贞洁牌坊,你他娘的来个开天辟地,也不错啊,哈哈”铭远笑骂道:“畜生逻辑,我懒得跟你鬼扯。”: A' d6 T2 J7 H" l7 F8 E7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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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周末,同寝室的人溜得精光,铭远一个人正百无聊赖时,秋锋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嚷道:“快走,哥们带你去个好地方。”铭远问:“哪儿啊?”“去了就晓得了,快点,我车子在楼下,还没锁呢。”秋锋说着拉了铭远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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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繁华的市中心开了不到20分钟,来到一座大楼前停下了,却正是铭远打过工的“豪都”。一下车,就看见陆胖子站在大门口,脸上笑成了一朵花。铭远知道,那花是开给秋锋看的,自己对这“花容”并无兴趣,但出于礼貌,也咧了咧嘴,笑得脸上直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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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胖子陪两人来到咖啡厅,问吃过午饭没有。铭远刚想客套两句,秋锋却说:“还没呢,吃了再来你这里,也太不给你们的名厨面子了嘛。”陆胖子打着哈哈道:“那是,那是,我这就去安排,中餐还是西餐?”秋锋也不客气,说:“西餐吧。”- k. t4 T" Q- ?" f
- t) t8 Z; ]. p7 N% J6 j( k 两份浓香四溢的西餐送来了,陆胖子先告了个退。铭远以前还没吃过西餐,看着似乎更适合手术用的刀叉,心里直打怵。于是等着秋锋先动手,自己一步一趋,依样画葫芦,总算把那堆东西干掉了。味道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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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7 ~6 ?$ ^% L2 l; J+ O m 老板又挪着企鹅步过来了,问秋锋想玩点啥,秋锋就说去桑那吧。铭远平时常听人说,那种地方藏污纳垢,脸上就有些不自在起来。秋锋瞪了他一眼,低声道:“洗个澡你怕个毬啊,少给我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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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v* o* N/ r. N 桑那房里的确没啥可怕的,只是呆了一会,铭远就觉得胸闷气紧,实在受不了这份洋罪,就溜了出来,冲了身子,穿上衣服。左顾右盼好半天,才等到秋锋出来,这龟儿子腰上拴条浴巾,脸上红红的,很享受的样子。% N, H* l* s6 Y# `: o: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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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身着黑色衣裙的女子走过来,对两人说:“两位先生,这边请,我们老板请你们过去说话。”随着这女子到了走廊尽头,女子推开扇门,把两人让进屋,带上门走了。陆胖子靠沙发上,笑道:“洗得安逸不?”秋锋说:“还不错。”老总说:“洗完桑那,再按摩按摩,那才算安逸。我给两位安排好了,好好享受啊。”说完起身出了门,门外同时进来了两个身材高挑,容貌不俗的女子。最令人吃惊的是,这两人身材、五官、头发到白色衣裙,竟然一模一样,一望可知是双胞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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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k3 `, c2 s 秋锋先在按摩床上躺下,一女子就给他按上了。铭远心乱如麻,不知如何自处。另一女子推门进了另一个房间,示意铭远进去。铭远双褪发硬,脑子却发飘,跟进去了。! V$ ]' T& ^! O2 H3 f
) y' N( A, @& w6 E$ ], `/ D 女子关上门,笑道:“先生第一次来吧?”铭远红着脸说:“啊不……啊,是的。”女子笑了,比不笑时又好看了几分,铭远低下了头。女子又笑道:“没啥的,你别紧张,快把衣裳脱了啊。”铭远吃惊道:“还要脱衣裳?”女子咯咯笑道:“你衣裳那么厚,我咋给你按呢?”铭远稍稍迟疑,脑子里冒出句粗话来:日他妈的,怕个球啊,还能把老子吃了不成?于是脱了衣服,躺上了按摩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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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 u4 j- \. Z 女子刚动手时,铭远痒得不行,直想哈哈大笑。但一通按、捏、揪、拍、敲过后,就感觉安逸得不得了,那双小手到了哪里,哪里的肉好像就软了,骨头就酥了。女子一开始是坐在旁边按,后来干脆坐到了铭远身上。女子光溜溜的大腿一贴过来,铭远感觉热血上涌,想推开女子,却仿佛掉入了梦境,浑身使不上一点气力。女子感觉到铭远的身体变化,似笑非笑瞥了他一眼,温热的小手,开始在铭远身上抚摩起来。铭远窘得想要起身逃走,一双手却不听使唤,一把将女子抱了个结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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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门,秋锋笑嘻嘻道:“咋样,专业服务就是不一般吧?”铭远冷着脸没吱声,勾着头只管往前窜。秋锋在后边嚷道:“狗日的,你疯啦?乱跑啥子?陆胖子还要请咱们消夜呢。”铭远没回头:“要消你自个去消,我要回去了。”秋锋骂道:“狗日的,发啥子神经?”追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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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酒店,秋锋去开车,铭远也不等他,只管走上大街,往学校方向赶。秋锋的车追上来,“嘎”地停在他身边,摇下玻璃窗,冷冷地瞪着他,骂道:“你他妈的到底啥子意思?上不上来?”铭远呆立了一会,恨恨地道:“我自己混蛋,不关你毬事。”说完上了车。秋锋用手机给陆胖子打了个电话,说是家里老头子突然要用车,只好不告而别了,多谢他的款待。挂了电话,却发现铭远流泪了。秋锋怔了怔,叹道:“唉,早知道你这么放不开,我不该带你去的。”2 S$ i8 t% }7 ?. R: U6 D9 o
2 [4 ?% v% C. F6 j4 Z 这天夜里,两人又到校门口的小酒店喝了酒。秋锋说:“铭远,我晓得你看不起我这样的人。”铭远说:“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没有看不起任何人,我看不起的只有自己。”秋锋拍拍他的背说:“兄弟,我知道今天这事儿对你刺激有点儿大,可你真用不着这样。如今做这种事,真的很平常。”顿了顿秋锋又说:“即使做了这样的事,你还是个好人。你晓得吗,咱们班我最敬重的人就是你。”铭远没接他的话,秋锋自己接着说:“你这人踏实稳重,并且很有点傲骨,刚上大学那会儿,别人都来巴结我,只有你不,当时我很生气,觉得你不给我面子,但是心里却是敬重你的,有时甚至于有点嫉妒你。”铭远苦笑道:“我两手空空,你却来嫉妒我?”秋锋道:“你有才能,以后什么东西得不到?别看如今总有人围着我转,可我清楚得很,那些所谓的朋友,哪个不是冲着我的家庭背景来的?假使哪一天我没了这背景,除了你,我想没有谁还会对我好的,绝对没有。”秋锋脸上现出了痛苦的表情,这是铭远从没见过的。陪着他喝了一大口酒,铭远说:“秋锋,眼见未必为实,就像大家只看到你幸福快乐一样,你看到我的好,未必是真的好。今天在酒店……我觉得我脏透了。不怕你笑话,以前我还真觉得自己是干净的、高尚的,今天我才看清了自己,我他妈的跟别人一样脏。哈哈哈……”铭远笑出了眼泪,秋锋楼着他的肩膀,没有说话。好半晌,铭远说:“今天的事,也许是好事。不早了,回去吧。”& G! y8 Q3 P: f B0 J9 G. q5 x/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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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天起,铭心连同那些往事,在铭远梦中出现得渐渐少了。那些伤感的记忆,偶尔在脑子里冒出来,似乎也变得淡薄了许多。想起往事,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常常在铭远嘴角浮现出来。! c5 w) a. m5 y6 _" ^1 _8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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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锋原本有些担心,怕自己一时之错,会让铭远更消沉。但是没多久就放了心,这小子好像一点事儿也没有,脸色竟比过去好了些,并且能够再把精力投到学习上来了,最近还参加了系里学生会竞选,捞到个学习委员当上了。跟自己也照样喝酒、跑步、打球、游玩、笑骂。笑归笑,玩归玩,秋锋却不敢在铭远面前再提那件事,也再未带他去过那种地方。6 D0 w9 V b$ k
- v; N# B* a3 e8 y& n 铭远有时也问自己:这样的生活,是麻木,还是解脱?答案始终难求,也不敢深入去想,唯一能做的,只是让自己顺着生活的水流,自然地漂泊下去。 e8 V# X* u; O0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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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事可以埋藏起来,身上的麻烦却无法忽视。从酒店回来不几天,铭远便发现自己下体不对劲儿,瘙痒难当。铭远起初只是怀疑,后来确信自己染上脏病了,却无处可说,去医院又怕难为情,更怕泄露了自己的“秘密”。于是只能成天偷偷地洗澡,用力搓揉自己的身体。但是过了些日子,铭远知道这一切都是徒然,身上的脏和心中的沮丧,只能一天天顽固起来。不得已,铭远只好把这事告诉了秋锋。秋锋把陆胖子一通好骂,又抱怨铭远不早说,然后带铭远去了一家私人小诊所。看病的老头子除了问病情,从不乱嚼舌头,这让铭远放心了不少。只是老头子说,这病得花些日子才能根除,并且治疗不能中断。而一转眼,就是铭心的婚期了,铭远只得多开了些药,赶回了家。8 J5 i- r7 X; ^% i3 `
' P6 z8 B, H* ]0 S 再次见到铭心,铭远才发现,自己原以为日渐淡薄的记忆,其实从未真正被消解,就像落入小河中的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尽管水面上已难觅它的踪影,但它只是静静地沉睡在水底,并未随流水远去。铭心想要的最后一次,铭远何尝不想要?而自己的一次放纵,却把这最后的机会也剥夺了,铭远嘴上超脱着劝慰兄弟,心中却感觉有一把冰冷的刀子,正在把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点点从心上割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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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8 N% {3 ]5 L 在父亲的坚持下,铭心的婚礼办得很铺排,喜酒摆了四十多桌,还是有很多人找不到座位,只得或站或蹲着吃喝。男女两家宰了4头猪、6只羊、几十只鸡鸭、还买了好几挑东西用来办酒席。客人们一个个吃得红光满面、油嘴滑舌、赞不绝口。大家的赞语集中为两点:一是菜好酒足,有肉、有鸡、有鱼,每桌还有一瓶大麯酒,值好几块钱呢。二是新人真的是天生一对。瞧人家长得,鼻子是鼻子,嘴是嘴的,简直跟年画上下来的金童玉女一个样啦。方圆几十里,不,上百里找找,哪里能找出第二对来?只是这新郎官穿啥不好,偏偏穿了件白衣裳,也不怕不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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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心穿的白衬衣,正是铭远给买的。为了这身衣裳,父亲劝也劝了,骂也骂了,只差没动手打人。铭心却死活不听,非要穿它。父亲让铭远帮着劝劝,铭远却说:“他爱穿你就让他穿好了。”志飞也在一旁帮腔:“伯父,铭心喜欢您就让他穿吧,我看他穿上这身行头,简直帅呆了,没啥子不好嘛,那些迷信的玩意儿,甭去理它。”父亲看这几个家伙一鼻孔出气,气哼哼地走了。于是铭心便穿上这件“不吉利”的新衣,做了新郎官。1 H' [' w; v* [# @
& F; Y @# }! l0 K# N 一场婚礼,铭远、铭心都喝得烂醉。有人就说,新郎官喝醉酒也不算啥,瞧这铭远,喝得这个痛快劲儿,高兴得都赶上自个娶媳妇儿了。又有人说,这哥俩打小就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别人家亲兄弟都赶不上他俩,弟弟娶媳妇儿,作哥哥的能不高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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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酒喝到最后,铭远却哭了,嘴里直叫:“我啥也没有了!”. P. N- m ]0 w0 p" ^&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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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飞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他给拖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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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校,铭远变得比刚上大学时更加沉默。开学时,朋友们发现,当铭远独自凝望某处时,眼里有冰一样的寒意。秋锋仍旧嬉皮笑脸,常来约他出去玩,他总是摇头,说哪儿也不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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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庆节到了,同寝室的人相约去了峨眉山,铭远好说歹说不去,一来没心情,二来也没钱去折腾。大家都走了,剩下他一人,在床上一躺便是一下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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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发呆时,有人走进来,对他说:“又在犯傻啊?快起来,咱们出去玩。”铭远也没回头,说:“你咋还没回家?我哪儿也不去。”来人“啪”的在他头上敲了一记,骂道:“龟儿子,真成超级呆子了?你以为我是谁?”铭远这才发现来的不是秋锋,而是志飞。铭远往里边挪了挪身子,让志飞坐下来,懒洋洋地说:“累不累啊你,我可没劲儿跟你瞎跑。”志飞骂道:“狗日的,老子转了三次车,大老远跑来看你,快给老子爬起来。”铭远知道志飞嘴上嚷得凶,心上却是为自己好,开学几个月来,这小子已经好几次从他们城郊的学校颠簸过来看自己了。铭远强打精神,笑道:“天都快黑了,你说还能去哪儿?”志飞呵呵笑道:“真难得看到你龟儿子笑一笑。老子饿死了,去找地方喝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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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着廉价白酒,志飞说:“铭远,我不晓得你到底在愁啥子。心里有啥难事,跟朋友说说,有时能好受点。”铭远苦笑道:“有些事朋友可以帮你,有些事却连说都不能说。”志飞举起杯,说:“你不想说就不说,那咱就多喝酒,少说话。”+ i! s/ h" p+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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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酒量都不错,可是这次才喝不一会儿,就都有了点醉意。志飞终于还是管不住自己的舌头,瞪着铭远说:“铭远,从中学时,我就佩服你龟儿子,觉得你有大志向……”铭远打断他的话,骂道:“我他妈有毬的志向!”志飞一脸严肃地说:“你少跟我吵,让老子把话说完。你不想说你心里的事儿,我也不会逼你说。可是你狗日的难道忘了,咱们是怎么爬出那穷山沟的?你爹、还有铭心都还呆在你乡下狗窝里,你不争口气,你爹还能指望谁?还有铭心,当初他把上学的机会让给你,你看看你现在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对得起谁啊?我都为铭心冤死了,好几次想骂你这龟儿子了”正骂得起劲,志飞发现铭远眼里有大滴的眼泪滚下来,赶紧收了声,沉吟片刻,又拍拍铭远的肩膀,说:“你是个明白人,我不多废话了。来,接着喝酒。”铭远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用一双泪眼望着志飞,问:“志飞,你说人这一辈子,能爱几回?”志飞没想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八竿子打不着的扯淡话,搔搔后脑勺,说:“这可难住我了,你晓得的,我一直是光棍一条。”铭远笑了笑,说:“不说这种扯淡话了,喝酒。”# k* ^. X3 v! A# e5 Q: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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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瓶酒见了底,铭远抬起通红的眼睛,注视着志飞说:“志飞,好哥们儿,今天你跟我说的话,我都记住了。你放心,为了我爹,为了……铭心,我会好好活着,好好读书。天不早了,酒也喝完了,咱们回去吧。”志飞却一把拉住他,说:“酒喝多了是不好,可是今天你还得陪我再喝几杯。哈,忘了告诉你,今天是老子的生日。”今天是志飞生日?中学时给志飞过生日的种种情景一下子全跑了出来,铭远又一次呆住了,说不出一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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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到大,铭远从没醉成过现在这种样子。志飞架着他,跌跌撞撞回到宿舍,一进门,铭远便“哇”地吐了一地。志飞把他放到床上,正要去找东西收拾残局,铭远一把抱住他,喃喃道:“铭心,你别走,你走了,丢下哥咋办呢?铭心……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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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C S) O! ] Z 次日中午,铭远被强烈的阳光弄醒了,抬起又重又痛的头,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已经没有了志飞的影子。我干了些什么?志飞上哪儿去了?掀开被子,铭远发现自己身上一丝不挂,而床上,有一块小小的血迹。意识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铭远已经完全能够肯定,昨夜,自己戴了多年的面具,在志飞面前碎了,并且自己还在志飞身上做了一些不该做的事。怎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办?铭远痛苦地抱住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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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楼下传达室,铭远抓起电话,想给志飞的宿舍楼打电话,号码拨到一半,又住了手:打过去怎么跟志飞说?迟疑了好半天,铭远最终放下话筒,拖着虚弱的身子回到了寝室。7 j# K6 P+ V' T/ E- n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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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听到敲门声,铭远蹭地从床上跳了起来,打开门,看见的却是秋锋的笑脸。秋锋狐疑地望着他的脸,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脸白成这个样子?”铭远费力地笑了笑:“没事啊。”秋峰还是有些怀疑,问:“真没事?”铭远有气无力地道:“你烦不烦,说没事就没事,不过是昨晚多喝了几杯酒。”秋峰笑道:“哈,原来是这样啊。还能喝吗?我可是专程来找你喝酒的,在家里才呆了一天,差点没把我闷死。”铭远道:“你饶了我吧,我听见酒字头都会痛。”9 v% e5 \3 ^6 ?) q* K
! ?5 n7 x* W1 ^: v 一天、两天、三天……一周过去了,铭远始终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志飞。志飞一走之后,再也没有传来任何音讯。一个月过去了,志飞仍旧没来过,也没打来电话。铭远终于无法忍受内心的煎熬,在一个周末的下午,给志飞打了电话,约他到一个公园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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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7 j8 N' l- R- G 到达约定的小树林子,已是黄昏时分,公园里几乎没人了。铭远踩着满地枯叶,找到条长椅坐下来,心中七上八下。四周很安静,铭远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在砰砰乱跳。7 h4 x* Z3 ]9 s R$ t,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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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飞来了,没说话,坐到了铭远身边。铭远第一次看到志飞如此沉静,第一次发现沉静时的志飞,竟如此山清水秀。铭远动了动嘴,却吐不出一句话来。一阵夜风拂过,林子里树叶沙沙作响,铭远终于鼓起勇气,问:“你冷吗?”志飞笑了笑:“你找我来,不见得就是要对我说这句话吧?”铭远艰难地道:“志飞,我不晓得该怎么说……我想……我想我太混蛋了,志飞,对不起。”志飞嘴角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说:“你不用说对不起,如果我不配合,你啥也做不成。”铭远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么说,你……你?”志飞脸上嘲讽的意味更浓了,说道:“是的,我和你、和铭心都是一样的人。”铭远喃喃道:“我太傻了,凭你的条件,你的人缘,却从来没有过女朋友,我早该想到的。”志飞的声音透着深深的落寞,“不是你傻,而是你眼里、心里只有你弟弟,你们根本不会注意到我的。其实我早就怀疑,你们不只是简单的兄弟。而我,始终是一头孤独的野兽。”志飞的话让铭远感到辛酸,他伸手搭在志飞的肩上,志飞却果断地拉开了他的手,声音也变得有力起来,“铭远,我不否认我喜欢你,喜欢了好些年了。”铭远想插话,却让志飞打断了,“也许是因为喜欢你,也许是因为自己孤独太久,所以那天晚上你叫着铭心的名字,我却顺从了你。我不晓得你能不能喜欢我,但假如我们能走到一起,我要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不奢望让你忘了铭心,但是我绝不能做他的替代品。”铭远低声道:“志飞,我很惭愧……”志飞说:“你不用感到有负担,我说了,那天晚上的事,是我自愿的。以后如何,我不需要你现在就给我答案,你现在也根本没法给我答案。以后是做朋友还是做别的,你可以慢慢去想,在想清楚之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能答应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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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y9 T5 j4 J: } 铭远闷声道:“好吧,我听你的。”志飞拉起他的手说:“走吧,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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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V ^; j& G+ W 登上公共汽车前,志飞匆匆对铭远说:“回去把心思放在学习上,记住那天晚上你答应过我的。”铭远用力握了握志飞的手,点了点头。$ G9 W5 H. x0 t
0 e# S. V0 j+ Y# G8 Q; a' J 车开了,志飞在车窗上留给铭远一个笑容,笑得与平日不太一样。4 r `2 z: | C4 U1 B-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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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铭远心中不时感到焦躁。你爱志飞吗?每想到这个问题,他都会使劲摇头:不,你爱的是铭心。然而他没有察觉到,志飞这个名字,已经越来越频繁地出现在他的意识里了。! g3 k* t5 R5 t7 b; s* Q
# N1 a4 o8 X" i# |% l+ Z 秋锋察觉到了铭远的变化。尽管铭远还是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他的精力似乎已经又回到书本上了,课余时,他开始忙着去找家教,这些天甚至忙着到校学生处去走动了。秋峰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使铭远的心情潮起潮落,但是朋友的积极转变,还是让他打心眼里高兴。/ A# a; }6 e6 }+ u
1 z- V7 B: e3 r" F4 @+ E* p 铭远的转变,一半是因为对志飞的承诺,一半是的确重新意识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而这些天到学生处走动,则是因为校学生会要增补一名委员。铭远希望自己有所作为,为日后毕业分配留在省城打好基础。! F" Q" j) {7 Y m5 J
T1 N1 b: D' z3 h0 @! a; X) ? 前些日子,校学生会一个家伙到酒店鬼混,给人抓住了,被学校开除了学籍,所以才会有此次补选。铭远凭着出色的学习成绩和校运动会上闯出的知名度,入选的呼声颇高。但他自己清楚,光靠这些还不够。于是那些日子,他时常抽空去学生处窜门,帮着老师们做些杂务。学校办晚会,开大型讲座时,他更是跑前忙后,做了不少事。老师们就说“铭远这小伙子不错,热情、肯干事,组织能力也不错,这次改选,一定有你的位置。”铭远心里有点得意,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嘴上还谦虚道:“我还差得远呢,还请老师们多多指教。”" U) m* t ~% E4 G' l, b7 c
, _! C2 H* _) I8 t 然而选举结果下来后,铭远却落选了。当天晚上,秋锋请他去喝了酒。铭远一直阴沉着脸。秋锋便笑道:“这种破玩意儿,又没得油水好捞,有啥子好争的?送给我都不要。”铭远讥讽道:“少爷,我不像你有老爸罩着,你不要的东西,对我却重要得很,你晓得不?”秋锋骂道:“龟儿子,怎么连我也骂了。其实你这次失败,是给人暗算了。你晓得不,那几个选上的,都跑过老师家,你还想凭你那点名气,就捞个干部当当吗?你啊,还是太天真了。”铭远点点头,道:“我相信你说的,其实事先就有人跟我提过这事了。不是我幼稚,而是我没能力去给老师送礼。这狗日的世道,太他妈不公平了。”秋锋嗤地笑了一声,说:“公平?世上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东西,你居然还想得到,你还敢说自己不幼稚?”铭远擦了眼泪,神色平静,说:“就算我幼稚,但过了今天,我不会再幼稚了。我晓得有人在看我笑话,在幸灾乐祸。但总有一天,我会让他们笑不出来。我想得到的东西,我一定要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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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r3 ~6 s7 s% U; y. F3 Z 第二天,擦干了眼泪的铭远,带着平静的神情,出现在人们面前,仿佛没有经历过任何的挫折,遭受过任何的不平。别人还在议论着他的失意,他走过来,似乎没听见什么,跟大家谈笑风生,让议论的人满脸尴尬。秋锋冷眼旁观,对这小子既佩服,又有些凛然。& G7 p M; i& a
; ]; h) @% S7 [. V* ` 尽管白天能够以沉稳的面目出现在人们面前,但是当夜色袭来时,铭远却始终无法摆脱心中困扰。如何处置与志飞的关系,成了心中一个大疙瘩,并且越缠越乱,越绕越大。有时他对自己说,不管那么多了,明天就去见志飞,但马上又转念一想,见了志飞,你跟他说什么呢?你答应过他,没想清楚答案之前,不去见他的。而往往在这些念头纠缠不清的时候,铭心的面容又会浮现出来,让他心中乱上加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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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期末又临近了,同学们又开始临时抱起了佛脚,铭远成绩好,这时也不敢掉以轻心,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或教室里自修。这样一来,心中反倒稍稍平静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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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L) V! S' |9 Y2 E4 _6 ^ 这天晚上刚到图书馆不久,秋锋便匆匆来找他,对他说:“总算把你找到了。”铭远问:“找我干吗?”秋风说:“刚刚你那个同学志飞打电话来,说他病了,让你过去。”铭远急忙问道:“啥子病?重不重?”秋锋说:“不晓得,他没说,不过听他声音,好像有气无力的。”铭远起身就往外跑,扔给秋锋一句话:“帮我把书本收拾好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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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d/ S* J1 x- g 在路上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志飞的学校,铭远几乎是一路飞奔冲进了志飞的寝室。房间里没开灯,也没有一点儿声响,估计大家都去自习了。铭远摸到志飞床前,发现志飞睡着了,摸摸他的额头,烫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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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飞动了动,问:“铭远,是你吗?”铭远说:“是我,你咋了?”志飞有气无力地说:“没事,只是感冒了。”铭远着急道:“烫得这么厉害,怎么不去医院?”志飞咳嗽了几声,说:“我以为躺下来,捂一身汗就会好了。以前都是这样的,可是这次躺了三天,却更难受了。”铭远抱怨道:“什么?你都病三天了?咋不早告诉我?你这帮同学也真是的,你都病成这样了,也不送你去医院。”志飞说:“你别怪人家,大家都在忙着复习,我不想太麻烦人,再说我怕去医院要打针,我已经托同学买药来吃过了。”铭远拉起软绵绵的志飞,说:“不行,马上跟我去医院。”& u- X$ a% U.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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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志飞刚走出宿舍楼,志飞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铭远扶稳他,说:“你看你,都这样了,还说自己没事。来,让我背你走。”志飞咳着说:“喀喀喀……不用了,我自己能走。我怪沉的,再说,给人看见也不好。”铭远不由分说把志飞拉到背上,背了就走。志飞果然不轻,走了不远,铭远就浑身发热,额头上见了汗。志飞看他背得辛苦,说:“你放我下来吧,扶着我走慢点就行了。”铭远只管闷着头走,没接他的茬。突然,几滴温热的东西落在了自己脖子上,铭远知道,那是志飞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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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医院,一个胖乎乎的女大夫给志飞看了病,说是重感冒,责怪铭远:“你是他哥哥吧?咋不早点送来?你瞧瞧他咳的,我告诉你,再拖,拖成了慢性支气管炎,有你们哭的时候。”铭远陪着笑脸,说:“我这弟弟胆子小,最怕进医院要打针,所以死活不肯来。”女大夫嚷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怕打针?现在这样子,再怕也得打!”铭远回头冲志飞苦笑,志飞嘴动了动,好像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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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 Q. C4 {" J6 W! O1 @ 夜已深了,时间随着输液瓶里的药水,一点一滴逝去。铭远靠在长凳上,把志飞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外套盖住他,生怕把他冻坏了。怀里的志飞呼吸浊重,但是已经熟睡了。铭远低头望着志飞苍白的脸,这张脸比过去明显瘦多了。志飞的眼角孕着一颗泪珠,“志飞,你在做梦吗?你梦见了什么?为何会在梦中流泪?”铭远轻轻为志飞擦去眼泪,心中一酸,自己的眼泪却“吧嗒”掉在了志飞脸上。5 Q8 E V/ F, c2 S+ @
0 S1 f% Y" ~: \3 \; r1 T 期末考结束了,铭远在学校多留了几天,等志飞放假一起回家。铭远本来不想回去,但是志飞要回家,劝铭远同行,铭远便答应了。; z- Y) A4 I5 p2 E& l. ` M
& I1 I3 [) h1 z9 d 志飞考完试,来到铭远学校时,夜色已苍茫,两人只能第二天再走。吃过晚饭,闲谈了一会儿,铭远关了灯,说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得去坐车。志飞在铭远对面床上坐了一会,却没躺下。铭远支起身子,问他:“咋还不睡?想啥子呢?”志飞没回答,反而下了床,来到铭远床边,捧住铭远的头,深深地吻在了铭远嘴上,一股灼热的欲望,从志飞的舌尖传过来,呼地点燃了铭远全身,铭远用力把志飞紧紧搂进了自己怀里……0 `3 W3 E4 N8 X8 i; s5 j7 s
. K1 A9 @( O x8 W7 P “我还没给你答案,你怎么等不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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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已经给我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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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咋不记得了,啥时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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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医院里,你的眼泪落在我脸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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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M' W! e3 I9 Q “那是答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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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相信那是答案,你会为我流泪,我想你心中已经有我的位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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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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仅过了半年,铭远再次回到家乡,已深感家乡变了模样。村里比过去冷清多了,以往铭远一回到家,小七、黑子、山娃等人总要来家里玩,听他讲大城市里的稀奇事。如今这些人都跑到广州、深圳打工去了,临近年关还没回来。过去听自己摆龙门阵时,为了大城市里的一点芝麻小事,都会大惊小怪的一帮小子,如今居然去了那种灯红酒绿的地方,这在几年前,实在是做梦也难以想象的事。3 ]4 j7 k. T4 p% \2 {1 v'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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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村子,如今已很难找到几个青壮年,留在家乡的不是老人,便是小小顽童,这偏远的山乡,仿佛遭受了灾荒或是战火的洗劫。少了小伙子们高声大气的喧哗,少了妹子们响亮的笑声,少了悠扬婉转的山歌,山了吵吵闹闹的赌局,即便在白天,山村也沉寂得让人不安。那些静卧在山坳里、小河边、竹丛里的茅屋,在铭远眼里变得更破旧、更低矮了,而凛冽的落山风,让人感觉今年的冬天格外寒冷。好在还有志飞在身边,这让铭远感觉温暖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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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飞在铭远家住了3天了,好几次说要回家,铭远一再挽留,而志飞也恋恋不舍,所以一拖再拖。但是今天下午,志飞必须回去了,因为再过两天就是除夕,家里还等着他回家过年。铭远知道无法再留他,午饭后陪着志飞出了家门。; ~$ V, I0 v* u6 c1 O, j, T3 Q! T
; F: n# q1 {, Z% E* j0 D 去志飞家要走近10里山路,不算远也不算近。走了一会儿,志飞说:“你回去吧。”铭远说:“再送你一段。”又走了好一阵,两人翻上一道高高的山岭,往下走不远,下到山谷里,就到志飞家了。志飞说:“你该回去了。”铭远把志飞的包放下来,拉志飞坐在路旁一块大石头上,说:“都走出汗了,歇一会儿吧。”志飞坐在铭远身前,把身子倚在铭远身上,两人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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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色的阳光洒下来,给远近山野涂抹上一片明媚的油彩,山里特有的草木气息,混合着志飞微微的汗味儿,直往铭远鼻子里钻,一阵山风吹过,铭远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志飞便笑道:“好啊,明天又是个大晴天。”铭远一把揪住志飞的耳朵,骂道:“龟儿子,我让你胡说。”山里有“狗打喷嚏要天晴”的说法,志飞这小子,一张嘴总爱损人。这下给铭远揪住了耳朵,志飞哇哇大叫好疼,铭远却不放手,逼问道:“还敢不敢胡说了?”志飞哎哟叫着:“不敢了,你快放手。”铭远放了手,发现那耳朵已被自己揪红了,不由轻轻地摸了摸,又把志飞给风吹乱的头发抚平。阳光下志飞柔顺的头发流光溢彩,而那两只可爱的耳朵,被照得呈现一种半透明的肉色,细小的血管清晰可见。志飞突然叫了起来:“你在干啥子?”铭远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啥时候有了反应,微微尴尬地笑道:“明知故问,你晓得我在干啥子。”志飞挣脱铭远的搂抱,站起来跑开了,回头似笑非笑地道:“看来人家说得对,不叫的狗最会咬人。铭远,以前我还以为你挺正经,却原来是假正经啊。”铭远还以颜色,笑道:“是啊,看来是瞎了你的狗眼了。哈。”志飞警告道:“你少碰我啊,这几天给你折腾惨了。这又是在大路上,光天白日的,你色胆包天,我可不想丢人。”铭远却步步逼近,嬉笑道:“那亲一个总可以吧?”志飞“呸”了一声,转身就跑,铭远追赶过去,两人一前一后,钻进了一片树林子……% L& F6 o+ l% U) A, T6 J% Z7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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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树林,铭远替志飞整理好衣裳,又拍拍他的脸,说:“你回家吧,我也回去了。”志飞背起自己的包,说:“过了年,你能不能抽空来我家玩两天?”铭远便笑他:“刚才还装得一本正经,原来也跟我一样是假正经,哈,你告诉我,你往树林子里跑,是不是就等我追过去?”平时满嘴荤话的志飞,这会儿竟然会红了脸,铭远看得好笑,又逗他:“你知道吗,刚才跟你走在路上,我很想唱歌哩。”志飞大奇:“哈,就你那破锣嗓子,也会唱歌?”铭远一本正经地说:“刚才我真想唱,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哈……”话没说完,自己先笑翻了。志飞急了,冲上去抓住铭远胳膊,反扭到身后,嚷道:“不许笑,你个该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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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1 y2 s+ v5 ~ q) L) r 志飞顺着山路往下走了很远,回头看时,铭远还站在山顶岩石上,仿佛也化作了一块山石。% R$ n( B1 k( ?9 f1 Q3 a
" L8 b8 I' ?4 z; w& c; U 回到家里,铭远又得一个人面对无数的烦心事。家里有一大堆干不完的活,父亲已年老力衰,却屡屡不听劝告,要去干那些他力不能及的重活。而年富力强的铭心,早已跟父亲分了家,过自己的小日子了。3 ^ _ Y( O4 P2 h, P
& ~ n( C% G# f: i& ~0 [ 有天当着父亲的面,铭远骂铭心不孝,扔下父亲不管了。父亲却替他辩解,说他倒没啥,就是怕老婆,分家的事,全是他老婆想出来的,给她一逼,这小子就屁都不敢放了。铭远说:“让我去找小月,看看她咋说。”父亲着急了,说:“你就别管闲事了,小月厉害着哪,她能听你的?你这一去,她回头又该拿铭心出气了。他们两口子过得好,我也就安心了。我现在又不是干不动了,自己过还清静些。”铭远气难平,道:“你看你都老成啥子样子了,还说自己干得动,你还能干多久啊?——铭心,你就忍心看爹累成这样子?多他一个,你两口子又能抛洒多少东西?你说!”铭心勾着头,不吭声。父亲说:“等我干不动了,就跟你去城里享福去。”说完嘿嘿笑了,露出满嘴空洞的牙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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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Q3 T& [2 x! V 除夕之夜,家里杀了鸡鸭,铭远又去集市上买了鱼,办了满满一桌。叫铭心两口子来吃年夜饭,小月却没来,铭心说她怀了孩子,不想吃。父亲催了好几次,让铭心去叫她来,好歹坐坐,一家人团团圆。铭心不去,说她说了,别去叫。父亲抹了眼泪,铭远火了,骂道:“狗日的,你是不是有了老婆,就不认自家亲人了?今天你要不去把她叫来,就滚出去,再也别来登这个门。”铭心这才不情不愿去了。7 r; N6 W- }0 u- j9 G6 N&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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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时,小月闷坐在一边,只喝了几口汤,不说话,也不吃东西。铭远和铭心拼上了酒,说:“你要还认这个家,还认我这个当哥的,就跟我喝个醉,谁不喝谁王八蛋。”小月脸黑得赛过了锅底,起身就要走。铭远蹭地站起来,拦住她,说:“你要是咱家媳妇,今天就得吃了这顿年夜饭。”小月冷冷地说:“给我让开,你有啥子权力来管我?我想走就走。你还好意思提这个家?我们跟爹分家,你就看不顺眼了。那这么多年,你又帮这个家做过啥?从小到大,铭心啥都要让着你,你上大学,你进城,你风光了。他呢,只有天天玩泥巴,这个家里啥活都要他来干,穷的是他,苦的是他。如今我们不想受穷了,我们要过自己的日子。你要不满意,你把爹接走啊,别光站着说漂亮话。”铭远拦在空中的手无力地放了下来,小月冲着地上恨恨啐了一口,出门走了。铭心追了出去,铭远也没去拦他。剩下父子俩,吃了顿没滋没味的年夜饭。# g2 \" x8 M6 a/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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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父亲生着闷气,铭远不耐烦,吼道:“愁啥子嘛,你再干两年,等我一毕业,就接你进城,跟我过。”父亲叹了口气,说:“你以后也会娶老婆,城里的女子,能容得下我这乡巴佬?”铭远道:“容不下你的人,我决不要。”父亲又叹道:“铭心可苦了。小月的心思,全在她娘家,啥好东西都往娘家搬。这小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啥主意都拿不起来,说话还不顶放个屁。”过一会又说:“你不晓得,这几个月,他们两口子常吵架、打架。而今村里不少人出去打工,有些人不晓得咋弄的,就赚到了钱,回家来鼻子都翘到天上了。小月心高,就想跟着那些人出去。铭心却不肯,说是怀上了孩子,最少要在家里生下来再说。”铭远冷笑道:“想得倒挺美,城里的钱也不是留着给她去拣的。”父亲说:“我也这样说啊,城里人不比你精?还有穷人呢,你一去,就能拣到钱了?可是人家不听,说别人都拣到了,未必我就比别人笨,就拣不到了?这女子如今说话,能噎死人呢。”铭远就数落他:“你又不在她锅里舀饭吃,管她的闲事做啥?自己管自己就是了嘛。”父亲又说:“铭远,你就别逼铭心了,这小子也够可怜的。没娶老婆那会儿,他一副心思全为着你,为了给你弄点钱安心读书,他好几次去扛棒棒,最后一回连腿都摔断了,没送命就算万幸了。”铭远从没听说过这些事,这时听爹说起,眼泪几乎马上就要流下来,长叹一声,说不出话来了。父亲也叹息道:“铭心这小子就是命苦。”- Z/ Q( h9 `- k. O/ r, A
. T# \0 d# b+ h& a- x8 e 这一夜,在稀稀落落的鞭炮声中,铭远听着父亲的长嘘短叹,久久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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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铭远起得格外早,生了火,做好一大堆元宝(这地方过年不吃饺子、年糕,吃的是汤圆,称做元宝),才把父亲叫起来,说:“爹,我去叫铭心他们来吃元宝,你先看着火。”父亲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没说出口。2 u; r7 h1 D3 `6 Q! B% h- L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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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远到了铭心的门口,看见门上已上了锁。怏怏地回到家,父亲说:“他俩回娘家了吧?”铭远阴沉着脸,说:“甭管他,咱们自己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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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B* K4 B: u6 P* Q5 q 本来为了给一家人增添一点乐趣,铭远多准备了几种汤圆馅儿,汤圆也故意包得有大有小,形状各异,为了跟大家开个玩笑,他甚至用一张菜叶包成了一个大元宝,他想把这个大元宝献给父亲,逗老人家一笑。然而铭心两口子没来,这些甜的、咸的、香喷喷的元宝,吃到铭远嘴里全成了一种味道——苦涩。父亲夹起那个最大的菜叶包,送到铭远碗里,笑道:“你这小子,咋包了这么个大家伙?”铭远勉强笑道:“本来是要孝敬您的呢。”父亲摇头道:“老天,我哪吃得下它,还是你吃吧。”铭远没再争辩,低头把它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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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B' P8 d7 m7 c 父亲东拉西扯,说着张家的小子要娶媳妇儿了,李家的母猪下了好大一窝崽儿,胡家的闺女说了户好人家……铭远知道,父亲是怕家里太冷清了,没有过年的喜气儿,才扯这些闲话的。但是自己实在没有兴趣,也不知如何跟父亲扯,只得不时给父亲夹一个元宝,说:“爹,趁热再多吃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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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没滋没味地吃着元宝,铭远嘴里喀嚓一声,咬出个钢蹦儿来,父亲呵呵笑了,说:“铭远,还是你运气好。好,好啊!”铭远的眼泪却唰地流了下来。这个钢蹦儿,他在包进汤圆的时候,做了个记号,本来是想给铭心的,希望它能给弟弟带来好运,然而弟弟根本就没来。; v+ W& B9 l1 k( W, K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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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第一个清晨,铭远坐在家里晦暗的堂屋里,透过泪眼,看见弟弟铭心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铭远真切地感觉到,弟弟已经彻底不属于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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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过年,山村里总是很热闹,尤其是除夕,临近午夜时,远近鞭炮声声,此起彼伏,山鸣谷应,新的一年,仿佛就在这热烈的声响中爆出来了。今年山里的小伙子、大姑娘大部分没回来,许多人家的年都过得冷冷清清,人们对放鞭炮迎新年,好像也失去了兴趣。新年里,村里也听不到往年舞龙舞狮的锣鼓声。铭远无聊得受不了,好几次想早点离家回校。可是父亲佝偻的身影,又将他一次次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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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到正月初三,铭远对父亲说想出去找同学玩几天,父亲答应了。铭远风一般飘出家门,匆匆往志飞家赶去。( I7 E7 b9 q% k: D3 Y+ m0 V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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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上山顶,铭远停下脚步,在上次送志飞的石头上站了一会儿。远远望去,志飞家的小山村掩映在一片竹丛中,村后一条小路,蛇一样向山上游过来,在树林中时隐时现。路上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走动,他们也许是去走亲戚拜年,也许去赶集。志飞这会儿在干吗呢?他不会也出门了吧?铭远一边往山下赶,一边却开始忐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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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6 \2 z- X1 U$ A2 R6 c* @7 A! w 穿行在一片幽暗的树林里,小路两边是一堆堆的土坟,馒头一样重重叠叠着。铭远感觉有些不自在,不由加快了脚步。“哇——”身后突然一声大喊,铭远全身寒毛直竖,扭头一看,志飞在身后笑弯了腰。铭远冲过去,狠狠捶了这小子好几拳,“捶扁你这死小子,我让你坏!”志飞半天才止住了笑,骂道:“狗日的,你还真下毒手啊。”铭远没好气道:“活该!”随后又奇道:“你疯疯癫癫跑这坟堆里来干啥?”志飞得意地笑道:“我看见山顶有只呆头鹅在东张西望,就跑上来看看,呵呵,没想到真是你这呆子。”铭远哭笑不得,掐住志飞的嘴,骂道:“你这张狗嘴,啥时候能说两句人话?”冷不防志飞扑了上来,差点没把他扑倒,志飞一口咬在了铭远嘴上。好一会,两人才分开来,志飞嘿嘿笑道:“我刚才说的话好听吧?”铭远真拿这小子真没办法,笑道:“嗯,还不错,来,让哥哥也说句好听的给你听。”说着作势要扑过去,志飞却拉起他的手,撒着欢儿往家里疯跑,边跑边说:“好话回家再说。”2 \4 t: Z$ u. m1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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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飞父母和妹妹都不在家,说是去给舅舅拜年了。铭远问他为啥没去,志飞说:“早上起来,听到喜鹊叫。我就觉得你会来,所以留在家里等你。你相信吗?”迎着志飞闪亮的眼光,铭远胸中仿佛蓄了一汪温热的水,变得柔软极了,他把志飞拥入怀中,凝视着那双期待的眼睛,说:“我相信。”……# Q/ G. b! E# P" r) u8 O# [& q: B9 l! a
. |7 e0 M4 K4 x" }" Y “中午我们随便弄点吃的,行吗?”志飞边穿衣服边问铭远,铭远说:“好啊,跟我你还客气啥。”说是随便,志飞却还是折腾了好一阵,炒了4、5个菜,把个屋子弄得香气缭绕,令铭远垂涎欲滴。铭远自己不会烧菜,便坐在灶台后,将柴禾一把一把往灶里填,为志飞烧火。一双眼睛,却始终随着志飞的一举一动转过来,又转过去。志飞这会儿没笑他呆,不时还冲着他粲然一笑。铭远问他笑啥,他总说没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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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t5 \. o, Z* X- B4 w& D 铭远从不知道,志飞竟会做出这么好吃的饭菜,嘴里嚼着一片炒腊肉,铭远脱口道:“好香!志飞,你给我当媳妇儿得了,那我就一辈子享不完的福了。”志飞白他一眼,说:“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7 ?9 X8 l# C+ n7 S. \2 g" ^#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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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饭后,志飞换上一身脏兮兮的衣裳,铭远奇道:“你干啥?想去投奔丐帮了?”志飞笑骂道:“见你的大头鬼,我是想去鱼塘里抓两条鱼来晚上吃。”铭远连忙制止他:“行了,我又不是为了吃鱼才来找你的。”铭远知道,即便是过年,山里人家待客一般也就是香肠、腊肉,遇到贵客杀只鸡鸭也尽够了,鱼塘里的鱼,人们通常只养来卖钱,自己根本舍不得吃,志飞家的鱼,很可能就是为了给志飞挣学费的。志飞说:“少废话,跟着我去看看就行了,我又不让你下水。”说着把一个小鱼篓挂在了自己腰上,拖着铭远出了门。 B3 f1 O, _0 B% n8 H' J5 f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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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鱼塘边时,志飞身后已跟了一帮小孩子,个个穿着簇新的衣裳,嘴里嚷着“哦,志飞哥要抓鱼喽”。志飞脱了鞋,挽起裤腿,弯腰捧了些水浇在自己腿上,使劲搓了几把,嘴里哆嗦道:“狗日的,还真他妈冷。”铭远又劝道:“你就别下去了。”话音未落,志飞已左手抓鱼罩,右手握条细竹棍,跨入了水中。, E1 O& A% z-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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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鱼儿都躺在水底睡大觉,打鱼人便用小竹棍划水,把它们惊醒,鱼儿惊慌逃窜时,多半会在水底搅出一串串浑黄泥花来,这时打鱼人就得眼疾手快,把手中的鱼罩猛地罩下去。鱼罩多用细竹条编成,状如圆桶,只是比桶粗很多,且上下都是空的,顶端绑一横杆,作把手用。鱼罩罩下去后,打鱼人便弯下腰,把手伸入罩内,抓住无处可逃的鱼儿。望着志飞在水中走来走去,娴熟地做着这一切,坐在塘边的铭远感到有些恍惚起来,眼前的志飞,竟化作了铭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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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子,接住”一团东西闪着亮光飞了过来,铭远手忙脚乱去一把抱住,却是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足了两斤重,噼里啪啦甩了铭远一身的泥水。一帮小孩子围上来,欢呼道:“好大的鱼,志飞哥,你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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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d7 T; C" i# t, k$ N$ d 志飞爬上岸,满脸得意地笑着,从铭远手中接过鱼,放入鱼篓,说:“够我们晚上吃了。”铭远苦着脸道:“你看我的衣裳,给你弄成啥样了?”志飞嘿嘿笑道:“谁叫你三魂少两魂的,活该。”有淘气的小子拍着手笑着嚷:“哈哈,呆子。”志飞一把将他揪过来,拧着耳朵训斥道:“呆子是我叫的,你得叫铭远哥,听见没有?再敢乱叫,我拧下你耳朵。”铭远也忍不住“扑哧”笑了。7 u/ \/ t: g/ d4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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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家里,志飞赶走了一帮跟屁虫,给铭远找来一身自己的衣裳,舀了热水,让他洗澡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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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远正冲洗着身子,突然有人从身后一把抱住了自己,铭远回过头,笑道:“你今天咋这么生猛了?小色鬼。”志飞低声道:“我不管你咋说,我现在就要你。呆会儿他们回来就不方便了。”天很冷,两具年轻的身体却很热,在氤氲的水汽中闪动着红润的光泽,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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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志飞的父母和妹妹们回来了,见到铭远,都很高兴。晚饭有腊肉、有香肠、有辣子鸡、还有一道又香又辣的豆瓣鱼,昏黄的煤油灯下,屋子里一派欢声笑语,两只狗在桌子底下钻来钻去,争抢肉骨头,也显得很快活。- |- O9 ]# b2 a- ~* {*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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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床时,志飞母亲抱怨儿子:“铭远来了,你也别整夜光说话不睡觉啊,你看看,你把人家眼圈都熬黑了。铭远还要住两天的,啥子话不能留到明天说么?”志飞坏坏地笑着,冲铭远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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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饭后,父母叫志飞跟他们去给一个表叔拜年,让铭远在家里玩,说他们吃了午饭就回来。铭远说:“没事没事,你们尽管去好了。”志飞不愿去,父母就骂他:“你一年半载难得回来,过年还不去,人家会说你不懂礼节的。”铭远帮着劝了一通,志飞答应去了,临走前给铭远找来几本破烂的杂志,让他翻着解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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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飞一出门,他两个妹妹便神神秘秘地笑了。铭远问她们笑啥子,小妹妹便笑道:“我那个表叔要给我哥说媳妇儿呢,那女子是他的一个侄女儿,也在城里读中专,我看见过,长得可好看了。”铭远淡淡地道:“哦,好事呀。”心里刚刚升起的阳光,顿时被翻滚的乌云彻底遮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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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午饭,铭远说自己要回家了。志飞的妹妹一再挽留,铭远说家里只有父亲一人,自己放心不下,一定得走。小妹妹说:“你不是说要住几天的么?”铭远勉强笑道:“我没说啊,是你爸妈以为我要多住几天,我跟你哥说了,这次只能住一天的。反正以后还有机会来嘛。”小妹妹又说:“那你等我哥回来再走吧,你这么走了,他回来要骂我们的。”铭远说:“不会,他晓得我要走的。再等下去,我回家就得走夜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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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0 f) r6 S 来时轻轻松松,去时脚步沉重,一路上,看到熟悉的山坡、树林、岩石和飞瀑流泉,眼前总会出现与志飞同行时的情景,铭远的眼泪一次次淌了下来。5 d' u! D* j' a5 `# a F
% W1 y7 r2 C! j5 ? 回到家,父亲奇怪地问:“你不是说要出去几天吗?咋这么快就回来了?”铭远说:“出去也没啥好玩的。”父亲说:“小七他们回来了,才来找过你呢。铭心跟他们打牌去了,你去不去?”铭远想了想,闲着也是难受,于是去找他们玩去了。, [/ w7 X7 Z! K9 a
) _. q/ f( [1 b: j 小七、黑子、山娃一帮人这次回来,带给山里人无穷的惊怪,村里也顿时热闹起来了。小七们人人留着长长的头发,穿着奇奇怪怪的衣衫,还带回来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让山里人看花了眼。铭远晓得那些衣裳、那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儿,全是城市地摊上的垃圾,却也不去说破,他完全理解这帮伙伴渴望得到乡亲们尊敬、羡慕的心情。但看到这帮家伙果然象父亲说的鼻子朝天,铭远又感到好笑。见了铭远,小七等人虽不翘鼻子,但也没了过去的谦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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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带回了一台黑白电视机,轰动了整个村子。可惜折腾了好半天,才调出一个台来,画面比黑豆都要糊。但这已经足够让全村人吃过饭就往他家里跑了。铭远进了门,根本没抬眼皮去瞧那台破电视。小七脸上明显现出了失望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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铭远问他们在深圳做啥,小七失落的脸上又有了神采,比手划脚地说,他们都在一家大厂里干活,厂里有200来人,老板还是外国人呢。铭远问他们厂生产啥东西,小七说是服装,他们几人只是搬搬东西,每天就有十多块钱好赚。铭远暗想自己猜得没错,这些人也就卖卖力气而已,于是问:“你们这样打工,以后想做点啥呢?”小七说:“多赚点钱,回来盖房子啊。”铭远没再多问,心里却为这些儿时伙伴忧心起来:他们在外边混上几年,是可以回来盖座房子。可是他们看惯了都市的生活,还能安安心心回来住在那房子里吗?等他们的一身力气被榨光了的时候,谁又能安排他们未来的生活呢?- r& w1 t$ J; i1 p1 B
9 }& i. G! a9 e 小七等人回来后,不到10天便又出去了,带走了村里人一大堆羡慕和嫉妒的目光。这一来一去,也坚定了留在村里余数不多的年轻人外出淘金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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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O0 T/ |- G7 ^; P5 h 小七走后这些天,铭心家变得再次不安宁起来,铭远好几次听到弟弟屋里传来小月摔摔打打的声音,夹杂着小月怪铭心“没用”的咒骂。铭远听得心里难过,但是自己心里还有更难过的事,因此没心思,也管不来他们的事,只能当作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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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过完元宵,铭远也不等志飞,便独自返回了省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