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孩子们都一样,一天天盼着寒暑假盼着过年。我也一样,日子一天天的过,却感觉每一天特别特别漫长,盼着日子再快一点,盼着寒假快点过完,早点开学,至少不要让我过的天天如此压抑。我真的很怕家里再起什么事端,似乎每天都小心翼翼地过活。然而,怕什么偏来什么,越近过年,家里气氛越压抑。原因是出去打工的二哥今年不回来过年,这让原本就沉闷的家庭更加难受。父亲几乎没有好脸过。好不容易熬过除夕,大年初一,总有小辈们儿过来拜年,情况稍稍有些改变,毕竟人来人往的,闲聊一下,时间过的也就快一些。一大清早,父母带着我去大伯家拜年,虽说我们都不太想去,可这是规矩。上一辈的人已经走了,好歹大伯也是赵家的老大,我们必须得去。大伯、大伯母见在我们倒很高兴。这一年来,因为一些事情,两家走动的少了很多,借着这过年的机会,好歹拉回以前的关系。大伯和父亲两个人坐一边喝茶,大伯母和母亲在炕沿上嗑着瓜子闲聊。我本来想去找隔壁屋的石头哥,可想想长梅嫂在,也打消了这个想法,却不料,长梅嫂领着孩子,后面跟着石头哥一家三口一起走进来。长梅嫂一进门就笑着说道: “四婶儿,四叔,过年好!给您拜年了!昱昱,快给四爷爷四嬷嬷磕头。” 说着就把孩子拉到母亲跟前,让我这小侄儿给母亲磕头。母亲扶住孩子没让他跪。 “哟哟哟,别磕了,别磕了!” 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块钱。 “来,昱昱,这是你四爷爷和四嬷嬷给你的磕头钱。” 长梅嫂一看,忙说道: “哎哟,四婶儿,别给了,别给了,都是自己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我这是给孩子的,又是给你的。” 母亲一边说一边跟她撕吧着,倒底把钱塞到孩子的新衣服兜里了。 “快谢谢四嬷嬷!” 长梅嫂拉着昱昱的手逼着他作揖,母亲一脸慈笑的看着他: “哎哟,昱昱长的虎头虎脑的,真招人稀罕。” “四婶儿说笑呢,你看他傻巴拉几的也不知道随了谁。” 说着瞟了一边石头哥一眼,石头哥没理她,直接去了父亲那边给他们倒茶递水去了。女人倒底是女人,母亲着了看长梅嫂,突然道: “长梅见胖了,是不是又有了?” 那长梅嫂一脸娇羞地说道: “都快四个月了。” “哎哟,你们两个口子好福气,昱昱这刚刚不占人了,又来了一个。” “嗨,婶儿啊,这哪是啥福气啊,可累死个人了,一个就够闹挺的了,再来一个可咋办啊?咱们家又不是啥大富大贵家庭,就是生十个八个的也不怕,咱们这倒好,还得偷偷摸摸的,估计也逃不过罚款,我正发愁呢。你说这个咋好?” “罚款就罚款,既然来了,这就是有缘分。” “话是这么说,可一个就够我呛的了,您看我娘家娘身子骨差,还得给我大哥家看孩子,我娘身体也不实落,再有了这个,连看孩子的都没有了。” “长梅,你放心,等这个孩子落地,你婆婆一高兴,你就是再生两个她也看的了。” 大伯母一听,笑着道: “我这身子啊,确实也看不了,光昱昱一个,我都感觉吃力,一天到晚上窜下跳的,猴儿一样,累人。” 大伯母和母亲都笑了,长梅嫂突然说道: “娘,没事,您要不给我看啊,我就送我四婶儿那边,让四婶儿帮我看,反正我四婶儿闲着也是闲着,对吧,四婶。” 母亲一听这话,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消失,只是应付的打着哈哈。大伯母一听,忙瞅了长梅嫂一眼,一边正在跟父亲聊天的石头哥一听,忙说道: “长梅,咱们去二大爷家去看看吧。” 长梅嫂一听,笑着说: “行。” 忙对着母亲和父亲说道: “四叔四婶儿,那你们先坐着,我跟他去我二大爷家去看看去。” 说完笑着带着孩子走了。 回家的路上,父亲气呼呼地走在前面,我跟母亲跟在后面,母亲悄声跟我说: “这段时间,你有没有看到韩红梅买那个,那个,那个啥?” “啥?” “就那个啥,卫生纸?” “我哪知道啊?” “你上茅房的时候都没留意有没有她用过的?” “我留意那个干啥?” “你真是念书念傻了,要有用过的,就说明她没怀孕。” 我恍然大悟。 “那,那上次说她假怀孕的事就是你看到那东西了?难怪呢,我还猜想你咋知道这事的呢。” “你以后帮我留意着点儿。” “拉倒吧,我一个小叔子注意嫂子有没有用过卫生纸?” “这不是没办法的事儿吗?他两口子要是嘴里有实话的话,我还用的着你?” 回到家里,父亲一脸的铁青,说话呛死人。原来刚刚修好的兄弟关系,估计又掉到冰点。我已知道这种情况下,实在不适合再在父母这边呆着,忙跟母亲打了个招呼,躲回了奶奶旧舍去了。相信同龄人都希望寒假慢点过,我却巴不得过得再快一点。每天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挂历上划掉一天。看着寒假一天天的在减少,心里也越来越高兴。 正月十三那天,终于迎来了开学的日子。本来这天也仅仅下午去报个到就可以了,而我早上吃了饭,拿了一包母亲亲手做的元宵,这是母亲让送去给磊哥的,就急匆匆的走了。一路上突然感觉年前的那种寒冷不见了,阳光渐渐有了温度,连气空都清新了不少。十三里的距离,嫌走的太慢,巴不得插上两个翅膀飞过去。我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去了诊所。一进诊所,刚好磊哥走了出来。 “哥。” 磊哥一看到我,笑着说 “过年好啊!” “哥过年好!” 我忙从书包里掏出元宵 “这是我娘让我送你的。” “哈哈,你家我婶儿我叔都挺好吧?” “挺好的,哥,丁朋回来了吗?” “他早回来了。” “啊?” “后屋呢。” “那我过去看看。” “估计还没起床呢,你去吧。” 我一溜烟跑到后屋。这东西的,正蒙着头睡大觉呢。我悄声过去,把两只冰冷的手一下伸进他的被窝,摸着他的脖子。 “哎呀--干嘛啊!” “哈哈,快起床了,懒鬼!” 他这才露出头来,睁一只眼闭着一只眼看了看我,懒洋洋的伸出一只手。我以为他要跟我握手,不料他手上一用力,把我拉趴到他身上,在我耳边轻声的说: “上来,陪我睡会儿。” 我突然脸上发起烧来,就趴在他身上,小声跟他说 “别了,怕一会儿哥进来看到,不好,快起来吧。” 我把胳臂穿过他的脖子下面,就这样趴他在身上。这小子小声问我: “这么长时间,你想我了没?” 突然感觉心跳好快,竟一本正经的回答他: “想了。” “那为啥今天才来找我?” “你不是回汶山那边过年了吗?” “切~~还是不想我,我正月初三就跟哥过来了,在家呆着没意思。” “哦,我不知道你那么早就回来了,要知道的话,我早就过来找你了。” 坏小子从被子下面伸出一只手,一把按在我裤裆上,悠悠的说: “这儿想我了没?” 我一下被他逗乐了。 “哈哈,那儿没想。” “那这里想谁了?” “哈哈,谁也没想,你这儿想谁了?” 一边说我一边猛地抓向他的裆部,两个人打闹了起来。直到磊哥过来喊我们吃饭才停手。 下午一起去了学校,也不过是报个告,打扫打扫卫生而已,不到三点就是放学。回去的路上,我跟丁朋说: “也好久没见到郭哥了,不知道今天晚上他会不会来。” “一定会来。” “你咋那么肯定?” 他盯着我看了看,笑了。 “明天上课,都得准时准点的到学校,后天放假一天,回家过元宵节,所以他今天晚上必来。” “我倒忘了十五放假的事了,那你还回家吗?” “我是不想回去,可我哥不让,让我必须回去。” 我有点失望。如果磊哥和他都要回家的话,那我也只有回家住了。想想今天早上,我还刻意跟母亲说可能十五就不回家了,看来不回家是不行了,要不然,我住哪儿啊,总不能他们兄弟俩回家,我一个人住诊所吧,说不过去。丁朋见我不说话,忙问道: “咋了?” “没事。” 没想到,我们刚进门,就发现郭哥已经提前到了 。 “郭哥,过年好!” “过年好!过年好!哎?” “咋了?哥。” “人家都是过年过胖了,你咋还见瘦了呢?是不是过年没收到磕头钱?哈哈哈。” 我一听,傻笑了一下。 “没事,今天晚上你哥我下厨,做顿好的给你补回来。” 丁朋一听,一脸不屑,冷冷的玩笑道: “哟~~~可亲了,可亲了,跟亲兄弟似的,还有人给他补补,也没人说给我补补,那我就算是沾光呗。” 我们一听,大笑了起来 让我没想到的是,晚饭一上桌,竟然有菜有蛋有鱼有肉。大家坐定,磊哥忙跟我说: “这鱼和肉都是你郭哥从家里带过来的,快尝尝好不好吃,好吃了,以后做饭的事,就交给他了。” “哈哈,好,如果你爱吃,以后天天给你做。” 大家一笑而过。说实话,桌子上的菜品不错,比起菜品更好的是心情不错。从他们的闲聊当中,我才知道,其实早在初三他们就已经在这里聚过了,原来落下的只有我一个人。后来提到后天放假的事,磊哥也表了态,说跟丁朋一起回家过节。磊哥见我不说话,忙问我怎么过,我只能沮丧的说也要回家,磊哥毕竟是个心细之人,忙说: “过节了,你应该回去,如果真的不想回去的话,我把钥匙留给你,你自己在这里住就是了。” “那可不行,我还是回家吧。” 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没想到一边郭哥说道: “赵凯,你是不是不想回去?”我低着头没说话,他又说道: “那简单,不行的话,你就去我宿舍里凑合一晚上。”磊哥一听,忙说道: “那哪成啊,你们那是学校教师宿舍,住你那里不方便。哪有学生住老师宿舍的,让别的老师看到了也不好。就这么决定了,赵凯要不就自己住里,要不就回家。其实我倒赞成他回家,毕竟过节呢,十五一家人也得吃个团圆饭。赵凯,你说呢?” “那我还是回家吧。”我无奈的说。 “郭哥,要不你后天也过来住呢,陪着赵凯。”一边的丁朋说道。 “也行呵。” 磊哥一听,顿了顿,说道: “好,你就过来住吧,顺便帮我看着点儿门,我也担心赵凯自己在后屋睡觉,这前边就是真的进来人,他在后面也听不到。刚好你在我房间里睡,帮我瞧着点。” “好,就这么定了。” 听了他们帮我安排好,我才放心了,心情也大好了起来。酒足饭饱后,天已不早,我们自各回了房间。躺在床上,一关灯,我跟丁朋不自觉地抱在一起,没有说话,各自脱的只剩下裤衩,自已的手主动伸进内对方的内裤内,握着那久违了的东西 。 “你那里彻底开了?” “恩。” “最近手淫了吗?” “有,你呢?” “我?天天啊!” “天天?真的假的?” “当然真的,我每次手淫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都是你。” “真的?” “当然,你呢?” “我也想着你。” 虽说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可我脸上明显发起烧来,不尤加快了速度,两个干瘦的身体抱在一起....... 第二天的课,果不其然,都是自习课,因为大家还都没从假期的劲儿里缓过神来,加上明天又要放假一天,当然也包括老师。上午的课一结束,也就算是放了假。我和丁朋早早的回了诊所,磊哥早已经把饭准备好。吃罢了饭,郭哥就到了。磊哥跟我们交待了几句,跟丁朋一起踏上回汶山的路。 晚上吃罢晚饭,郭哥呆不住了,跟我说: “要不咱们去街上转转,看灯去。” 这个提议我倒是很有兴趣,忙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正月十五闹花灯,正是应景,不过,哈哈,哪来的花灯节,所谓的看花灯,无非是看看一些机关单位或工厂大门口两边挂着的几个灯笼罢了。当然偶尔也会遇到几个皮孩子三五成群的挑着自家做的灯笼满世界招摇。有的用玻璃罐头瓶,有条件的用高粱杆或细木条扎的。干逛了一圈,感觉实在没什么意思,也就回去了。我刚要回后屋,郭哥叫住我 。 “你还回后屋啊?就在这睡得了。” “不了,我还是回后屋吧。” “那就过来看会儿电视,咱们聊聊天。” “恩。” 电视是看了,天儿,当然顾不得聊,时间久了,郭哥就招呼我在他那边睡了。虽说口口声声的叫着郭哥,但总归是我们的老师,所以一切都感觉那么尴尬,早知道就不过来看电视了。 十六那天早上刚刚起床,丁朋他们就回来了.一见面,孙子就关了房门,逼问我说: “说,这两天有没有发生啥事?” “啥事?啥事都没发生啊。” 我都感觉莫名其妙。 “真的?” 一边说一边瞅了瞅床上的被子。 “郭哥没有过来睡?” “没有啊。” “恩,那还行。” “我去他屋睡的。” “啥?” 丁朋瞪大了眼盯着我,上上下下扫描着。 “你没玩笑吧?” “没有,不信你就去问郭哥啊。” “那你们有没有那个?” “哪个啊?你神经病吧?” “嘿嘿,开玩笑的,看你这么坦白,就知道你没事。” 我猛的推了他一把。 “滚蛋!” ........ 要说起来,城里的学校跟农村的学校在假期上的差距是:农村的学校比城里的学校多了两个假期,除了暑假和寒假外,还多了一个麦假和秋假。这两个都是农忙假,也是庄户人家一年当中收获的季节。然后,1987年的这个麦收季,却让好多人都心寒。 我们这个地方算不上是纯平原,但最适合的就是种农作物,随便你站在一个高处,那一望无际的麦浪绝对让人心旷神。当然,庄户人家没的那些浪漫,一到这个季节往往开心伴着担心。家里麦子已成熟,天刚蒙蒙亮,大哥就把我叫起来扒了几口饭。他早已磨好了几把镰刀,准备了草帽、毛巾、热水壶,又递了我一幅套袖和手套。早起的太阳没那么毒,正是割麦子的最好时间。大田离家不到二里地,等赶到大田的时候,我爹我娘还没到,不过周边已经慢慢上人了。毕竟这是一个抢收的季节,家里一共七亩半地,按说起来,五个劳力,用不了两天也就能割完。从下到大田的那刻起,大家就跟比赛一样,弯腰拱背,左手抓麦秸子,右手挥镰刀,先用一把麦秸把打成结子,再把割倒的麦子收到结子上捆好,一个一个的站立着码在大田里。等全部割完了,再拉回场院去,用脱粒机脱粒。这就是收麦子的整个流程,不过,这活儿,说起来轻松热闹,而真干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腰酸背痛,汗流不止。我不由的感概老天爷,您老人家怎么整出这么个农作物来,活累死个。站起身来,看看四周,原本刚来时候没几个人,不知什么时间,四下都是过来抢收的乡亲。父亲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已经过来,看看大哥,收割的速度很快,红梅嫂离他也只差几步,我呢,哈哈,说实话,早被他们落在了大后面。只一会儿的功夫,总感觉浑身上下没有不难受的地方。热,浑身是汗,脸上的汗流到眼睛里很痛,腰酸背痛手更痛。哎,突然感觉这个时候的假期最难过。一整天,竟没怎么出太阳,可大田里闷的要死。中途休息的时候,我瘫坐在田垅上。我哥倒了两碗水给我爹我娘送过去。我一见忙也走过去想倒水喝,前面不远处,红梅嫂也直起腰来,刚要往这边走,没想到身体摇晃了两下,一头栽地在地上。我忙大声喊道: “哥,哥,我嫂子晕倒了。” 我哥刚刚把水递到我爹手里,一听我大喊,忙跑了过去。我娘也跟着跑了过去。我哥扶着她坐了起来。 “咋了这是?醒醒,快醒醒!红梅。” 大哥的叫喊声引来了周边几个乡亲。我家大田跟我大伯父、二伯父、三伯母家的都挨着的,大伯父、石头哥、二伯父、大龙哥、三伯母听见了,忙放下手里的活儿跑了过来。大伯父问道: “咋了?” 二伯父蹲下来看了看。 “八成儿是中暑了。” 三伯母一听,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纸包: “快倒点凉水去,我这里有人丹。” “娇气。” 我一听这话,忙看向刚才说话的人。是我爹,他什么时候过来的都没注意到。我哥给红梅嫂喷了凉水,服了人丹,见红梅嫂稍稍有点缓过劲来,忙问道: “感觉咋样?” 红梅嫂脸色煞白。 “这有点不对劲儿吧?” 一个声音飘过来了,接着三伯母说道: “长梅啊,这大热天儿的,你挺着个大肚子跑这来干啥?” “没事,三婶儿,哪就那么娇气,大家都干活呢,我也呆不住,送点水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长梅嫂已站在人群中间。 “中暑脸色不是发红吗?我弟妹脸色咋是白的?” 这不说还好,一听这个,可不怎么着,红梅嫂赶紧说道: “没事,没事,我喝口水就好了。” “四婶儿啊,要不还是带她去医院查查看吧,我这段时间也常常被赵坚气的头晕,脸色就是白的。” 这话一出,原来着急的几个人,脸上瞬间有了喜色,尤其是我哥和我娘,我娘忙问道: “红梅,你感觉身上咋样?” “没事,娘,我就是热着了,没事,喝口水就好了。” “不行不行,那个那个,大强,快,快把她扶起来,送医院查查看。” 红梅嫂一听,急了,强撑着站起来,结果脚下一软,差点摔倒。石头哥忙说: “我去村委找三叔,看看村里的拖拉机闲着没。” 石头哥一溜烟儿跑了。 “娘,真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这不好了吗?” 三伯母一听,说道: “哎呀,别那么犟,还是去查查保险,别真出啥意外。”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着,硬是把她劝到了地头的大路上。不一会儿功夫,志刚哥开着拖拉机拉着石头哥过来了。把红梅嫂推上了车,我哥和我娘也跟着去了远在二十多里地的医院。说实话,我倒真希望红梅嫂是怀孕,就如她说的那样,等我有了个侄儿,可能她的日子也就好过。如果我真有了这个侄儿,我想,可能日子好过的不光是她。 地里的活儿还得继续干。然而,天公真的不作美,他们刚刚走一会儿,北边的天空乌云慢慢卷了上来。这是雨气上来了,乡亲们忙放下手里的镰刀,家里有地板车的都拉了过来,没割的麦子先不管,主要是已经割倒打成捆的麦子是个麻烦事,必须得运到场院里盖起来防雨才行,要不然,这麦子一着水,发了芽,这半年收成也就完蛋了。我家没有地板车,这个时候,就不要说借了,怕是去抢也未必抢得到。没办法,我爹一看着急了,忙告诉我,场院离的太远,来回一趟不容易,让我把所有打捆的麦子垛成一堆,又慌忙跑回家取了塑料布,想做暂时遮盖。然而,谁也没想到,一畦子地近四百米长,哪来的急垛成堆,塑料布都没取来,一场狂风暴雨就砸了下来。可怜大家刚刚割完的麦子,大多数都泡在了雨水里。更想不到的是那暴雨加杂着狂风,连那没来的及割倒的麦子也遭了殃,全部吹趴在大田里。本来倒是还有补救的方法,按理说狂风暴雨来的急,去的也快,等太阳出来了,把麦子割好摊开晒一下,倒也没问题。偏偏这场雨就是那么奇怪,狂风暴雨过后,竟淅淅沥沥没完没了,连上了梅雨季。这下可倒好,果不然这半年的收成,就这么没了。当然这被雨水泡了的也不光我们一家,寨子里大多数的都泡了汤。 一直到了晚上,我哥他们才回来了。我知道我爹因为这雨已经着急上火,大哥回来后,我告诉他,原来脸色已经很难看的大哥变的更差,不过好歹也要过去跟他有个交代。没办法,我们三个战战兢兢的去了父母那边。刚一进门,就看到母亲瘫坐在房前的泥水里放声大哭。我哥和红梅嫂忙跑过去把她拉起来,我娘气急败坏地甩开红梅嫂的手。大哥忙问道: “这是又咋了?” 还没等我娘回答,我爹已站到门口,指着我哥的鼻子骂道: “你是眼瞎了还是咋着?天下雨了不知道赶紧回来,去个医院用的了半天的时间?不是去查了吗?查到啥了?就他妈的中个暑,有啥可大惊小怪的?操你妈,你生病倒是会挑时候,一个破鞋装病,你俩跟着去浪你娘个逼啥?操你妈你们不知道家里还有一堆活儿?滚!都滚!全都滚出去!” 一边骂着一边拎起一把凳子砸了出来,我哥一听也没说话,只是护着我娘、红梅嫂忙上前,跟我爹说道: “爹,我....”, “滚!” 红梅嫂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我爹打断。 “自从你姓韩的进了赵家门,这个家里就消停过。这里还轮不到你个丧门星说话,赶紧滚出赵家门,回你的破鞋堆儿里去!” 红梅嫂一听,愣在那里,脸上说不出是雨水还是泪水,轻声说道: “爹,您别这么说,我也....”, 后面那句话还没出口,我哥一个巴掌呼了过去,用了多少劲我不知道,总之红梅嫂直接被扇到在泥地里。 大雨转了小雨,小雨转了大雨,哩哩啦啦下了两天半。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庄户人家这下可彻底失望了。后来听大伯说,第二天的时候他用手试了试垛起来的麦捆垛,里面已经发热了。也许大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其实这意味着麦子胚芽已经开始生长,麦子已经坏掉。 这一年,注定粮食欠收,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 更让人难过的是,父母跟大哥两口基本上已经不再来往。即便是大哥去父母那边,结果都是连门都不让进。麦子季已过,大哥打理好了秋作物,也做了一个无奈之举,跟红梅嫂去离家三十多里的采石厂打工。 ...... 暑假,对于庄户人家来说,相对比较清闲,只要隔个十天半月的去玉米地里锄一下草就得,所以,对于我这种闲散人员来说,算是比较幸福的生活。家里基本上就我一个人,吃饭的时候去父母那边,吃完饭就回奶奶旧居。一个院子里就我一个人,其实寨子里的同龄人不是没有,跟他们也不过是偶尔玩一会儿也就罢了,时间久了,倒也觉得无聊。每每晚上做“手工活儿”的时候,当然最想的还是丁朋。有了寒假的经验,知道他这段时间极可能是在磊哥的诊所,有种想去看他的冲动。让人没想到的是,一天下午,打开被人敲响的门,出现在我眼前的竟然是我“手工活儿”的想像对象。 “没想到吧?哈哈。” 我是真的没想到。 “你咋来了?咋找到我家的?你来咋不说一声,你怎么过来的?” “停停停停停。” 他忙打断我的问话,伸出手指,一个一个的扳下来说道。 “首先,大热天的,你得先让我进门;其次,让我先喘口气;第三,应该给我倒碗水,好吧?” 我一高兴倒是什么都忘了,忙拉着他进了屋。他四处打量着,我知道家里的房子破旧,忙说道: “我家里很破吧?” 他一边看一边说道, “我倒没觉得,感觉还挺好,不像我家,进门就是药罐子气,咋就你一个人在?” “我爹我娘不在这院住,这边只有我和我哥我嫂子三个人住。” “你们这么早分家了?” 我傻笑道: “倒不是分家,我爹娘是觉得我们都大了,应该自己住。我自己倒是更喜欢自己住,没人管,多好。” “我还真挺羡慕你家人的,这么好,还有自己的房子住。” “别这么说。” 我知道这又勾起了他的一些过往。 “不这么说那咋说,我要有个自己的房子就好了,才不愿意跟他们住一块。” 我忙学着大人们说话一样拍着他的肩膀道: “放心,以后啥都会有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带他去了父母那边。说实话,我父母对他的印象很不错,其实我想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在学校有他和磊哥的关照。 夏日的初夜,余热并没散去,吃罢了晚饭,村里的孩子们都跑去有电视机的人家去看《乌龙山剿匪记》去了。现在在街头不像过去,一到晚上三五成群,马路边上吹嘘闲聊,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在那里纳凉。我们一时倒没了去处,丁朋突然问我: “你们这里没有什么好玩儿的去处?” “有啊,我们这边有河。” “那还等啥?走啊。” 两个人欢快地跑到七棵柳那边,光着脚踩在软绵绵的沙滩上。夏日里河水已涨,月光下泛着波纹,那沙滩上一片洁白,远处的芦苇荡里传出几声野鸭的叫声。这个地方再熟悉不过,可一晃竟有几年没再过来。事无大变,却感觉陌生,一下把我的思绪拉回到从前。想起了石头哥、长河哥,还有妖怪,还有那堆篝火,想起了不远处那间低矮的瓜棚,谁能想到才十四岁,竟然已有曾经熟悉的人已过世,身边的人也变的距离越来越远。更不敢去想像以后还会有哪个身边人匆匆离开,一时间,竟流下泪来。 “你咋了?” 我忙擦了擦眼泪低头说:“没啥,就是想起一些事来。” 丁朋轻轻的笑了笑。 “没想到你还这么多愁善感。” 我也跟着笑了笑。 “我只是感觉我生活在这个地方,竟然好几年没有再来过。” “恩?那也没啥啊?” “恩,以前都是跟着我哥他们来,也想不到,其中有两个人都已经再也见不到了。” “哦,咋就见不到了?” “一个自杀,一个被枪毙。” “啊?因为啥呀?” “我也不懂,可能,可能,可能是犯了法了。” 我无法跟他说是因为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也根本不想告诉他,再说了,当时我才多大,哪懂得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事。 “那死了正好。” 听他这么说,心里有些气愤,但究其原因在我,因为我跟他说的太笼统,只能告诉他说: “他们犯不犯法我不知道,可他们对我很好。” 我指着曾经那堆篝火的位置跟他说: “这儿,就是我们一起生火烤东西吃的地方。” 眼瞅着那早已不留半点痕的沙堆,思绪又被拉回到从前。 丁朋看我不能自已,突然岔开话题说道, “走过走吧,我热的要死,咱们下河吧。” 一边说一边拉着我的手就走。 夜未深,河水依旧有温度。清澈的河水瞬间把身上的疲劳和心里压抑的情绪带走,忍不住跟他打起水仗。农村的孩子没有什么玩具,但周围的一切都能给我们带来快乐,包括山,包括河,包括花草树木,包括虫鱼鸟兽。天地间的一切,都是大自然赋予我们的玩伴。 欢笑声中时间一点点在流失,疲了累了,我们走上沙滩,光着身子坐在河边闲聊。 “对了,明天咱们来钓鱼吧?” “连鱼杆都没有,咋钓?” 说实话,下河摸鱼我倒是干过,钓鱼,见过,但自己没有真正的钓过。 “简单,明儿找根针,烧红了,弯个钩,绑上腊线,线中间绑根鹅毛.......” 正说着呢,河边走来一个人,手里拿着手电筒。我们也没当回事,渐渐的越来越近,离我们不远的时候才发现我们,手电筒的光扫了我们一下,我大叫道: “往哪儿照呢?” 那人一听,走了过来。 “小凯啊,你们下河呢?” 我仔细瞅了瞅。 “铁牛哥,你干啥呢?” “没干啥,刚才在前边下网呢。” “网到鱼了吗?” “有是有,都是些小白条子,大鱼没有。” “那你不网鱼跑这里干啥?” 铁牛哥一笑,一看就准没好事。 “憋的慌了,去苇子湾那边拉屎去。” 我一听,乐了,忙说: “那你往苇子湾里头走走啊,别臭着我们。” 铁牛哥一听,一只大手按了我头一下。 “死样儿,一会儿就拉你旁边,熏死你,哈哈哈。” “快去吧,别一会儿拉裤兜子里,哈哈哈。” 铁牛哥跟我比划了一个要打我的姿势, 打着手电筒走了。见他走了,我们继续聊钓鱼的事。丁朋跟我讲他以前怎么去钓鱼,钓过多大的鱼之类。刚聊不一会儿,身后的苇子湾那边传来“沙沙沙”的声音,不一会儿,一个身影跑了出来,吓我们一跳,身影快到我们身边时我也看清了。 “铁牛哥,你跑啥啊?” 铁牛哥跟没听到一样,经过我们身边时急乎乎的说了一句: “别说看到我了。” “咋了?你被狗撵了?” 铁牛哥没理我的玩笑话,一口气跑走了。我正纳闷呢,不一会儿,后面又走出两个人来,一样带着手电筒,见我跟丁朋友坐在这里,直接走了过来,走到我们身边,用手电的光束打到我的脸上,直刺眼睛。我忙用手挡住眼睛,说道: “瞎照啥?” 一个声音厉声说道: “你们俩在干啥呢?” 我仔细看了看,因为逆着光,没看清是谁。 “下河呢,咋了?碍你啥事了?” “刚才你们干嘛了?” 我感觉这人可真奇怪,丁朋大声呵斥道 “别照了,找死啊?!” “哦,哦,你是凯凯吧?” “啊?” 我正纳闷是谁。 “我,你三大爷。” “三大爷。”我忙站了起来。 “你咋在这儿?” “我?我,我这不是下完河,去苇子湾那边转了转,你们?你们刚才看到有人过去了吗?” “刚才?刚才?” 丁朋忙说: “刚才是有人从这边跑过去了。” 我心想,比起铁牛来,我当然更喜欢三大爷,可刚才铁牛哥让我不说,我也不敢说是他,倒是丁朋一句话提醒了我。 “恩,刚才是有个人打着手电跑过去了,就从那边,那边。” 我忙瞎编的指点指点了一边几米开外的地方。 “那你看清是谁了吗?” “天太黑,看不清啊。” 三大爷一听,看了看身边的那个人。那人对着三大爷轻轻的摇了摇头,我终于看清了是谁,这不就是那个叫汪成的吗?只不过他没跟我说话,我自然也不好主动跟他说什么。三大爷看了看,对我们说 “黑灯瞎火的,天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吧,别让你爹你娘担心。” “恩,我们再耍一会儿就回去。” 三大爷他们走后,我们又玩了好一会儿,计已经十一二点了才回去 。自己住的好处就在这里,想几点回去就几点回去。我们在院子里铺了席子,旁边熏上艾草,手枕在脑袋后面并排躺在席子上,仰望那墨蓝星空,没有一点睡意。也许是因为兴奋,丁朋轻轻的说: “今天是我最开心的一天。” “恩,我也是。” 他转过脸来,看着我说道: “我想你了。” 我“哧哧”的笑出声来,可内心却幸福感爆表。 “恩。” 他伸过来一只手,我明白他的意思,也伸过一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突然有种心跳的感觉。我这是怎么了,这,是不是就是恋爱的感觉。不知道他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那只握着我的手,指引着进入他的内裤。那里已经发烫,松开我的手,他的手也伸进我的内裤里,因为那里也有期待。那夏日的夜蝉在伴唱,绿莹莹的火虫在飞舞,顷刻间,天地似乎在旋转,转的头晕。那夏夜的余温不降反升,仿佛已经到了燃点。丁朋一转身,趴在我的身上,那湿润的双唇突然压在我的唇上,如同一条粘滑的蛇钻入我的嘴中,直到两条蛇交织在一起,想分开却难舍,不想分开,因为想让这一刻无限延长。 原来初吻是这种感觉。 两个赤裸的身体碰撞在一起,如夏日艳阳般火热。丁朋伸手脱下我唯一的遮羞布,我也学着他除掉他身上的唯一障碍。两个年少的身体重叠在一起。丁朋用他的腿挤开我的腿,让最隐私的部位贴合在一起,轻轻的撞碰着。瞬间,那无与伦比的快感迅速充满全身的每个细胞。这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身上的他越来越激动,我也紧紧搂住他。突然丁朋起身跪在我的胯下,强力分开我的腿,分身突然被温暖湿润包围,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更想让自己深入洞察这未知的境界。如同爆炸般的快感四散开来,不由得的叫出声来。吞吐之间,我是灵魂半离身体,我知道那是什么,因为我见过,但体验却是第一次。丁朋慢慢停了下来,问我: “感觉咋样?” “太舒服了。” 丁朋笑了笑,调转身体,又含住我的分身,也把他的下体送到我的面前。我轻轻握着它撸动两下,张嘴轻轻把它纳入口。虽有犹豫,却也甘愿为他做这一切。舌尖轻略过中间的细缝,已有粘滑的淡浆流去,已急不可待的想深入我的喉咙,仿佛要霸占我的身体。越来越激动,就像要吃掉对方一样,双手不停地抚摸和探索。明明自己拥有同样熟知的身体,却好像从来都是陌生的,更饥渴去了解和占有。终于,满弓之弦突然崩发,几股热泉喷射入对方口中,似乎世界在一刹那间安静了下来,就像已经离魂的肉体突然得到了重生。 初次,这就是初次的感觉。初恋,突然就有了初恋的感觉。对于我们这代人来说,爱,轻易说不出口,但并不是不爱。明明是同性,却偏偏感觉那就是爱。因为爱,所以怕失去,因为爱,所以想占有,因为爱,所以想不顾一切。我生怕这是一场梦。 年轻总是好的,精力如同游戏里的回血一样快,趁着这撩人夜色,得放纵时须放纵,哪能随便浪费这难得的时光。又几个回合下来,真正的疲惫才慢慢涌上来。 夏日的余温早已退去,丝丝寒意加杂着潮气袭来,那东边的天空已有一线淡白。我坐起身来,本想拉他回屋,可就在我往大门旁边一看时,顿时一身冷汗冒出来,愣在那里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丁朋看我愣在那里,忙问: “咋了?” 我指着门口旁边愣愣的说: “自行车。” 他傻傻的问道: “自行车咋了?” 我拉起他来,忙抱起我们两人的衣服,把他拉到我屋里。他一脸蒙逼的追问我 “到底咋了?” 我已浑身发抖,小声的趴他耳朵上说: “我哥他们回来了。” 说完自己脑袋都一片空白,丁朋忙压低声音跟我说: “你哥会不会发现咱们啊?” “我也不知道。” “也许他们早就睡熟了。” “也有可能。” 我懊恼的责怪自己。 “哎呀,咱们回来的时候,我咋就没发现旁边有自行车,还就是在门口旁边的墙底下。” “当时天黑,放墙影里你哪能看的到?别多想了,也许他们根本就没看到呢。” 其实此时他的安慰对我来说完全没起任何作用,想的越来越多:如果我哥看到了怎么办?如果我哥要跟我爹娘他们说了,我爹还不杀了我?要我哥自己知道还好,大不了天亮了我跟他承认错误,请求他不要跟我爹娘说。丁朋悄声跟我说: “你现在想那么多也没用,不如等天亮了,看看你哥的反应。” “也好。” “那早点睡吧。” 也只能如此。人是躺下了,丁朋看来已经睡着,我睡意全无,我怕我睡着了,万一我哥在我求他之前去跟我爹去说可怎么办,所以眼睛都不敢合,竖着耳朵听旁边那屋的动静。过了不一会儿,终于听到隔壁屋里有传来动静,应该是他们起床了。我忙爬起身来,衣服是早已穿好的,为的就是能越快越好。刚到院子一会儿,红梅嫂也走出屋门,看到我愣了一下,眼光的余光往我屋里撇了一眼,忙低下头,小声说道: “你没睡啊?” 一听这话,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再说他们没听到或没看到都是骗人的。我瞬间石化,红梅嫂忙改口说: “你起的好早啊。” 我刚刚反应过来,忙问: “我哥还没起来?” 红梅嫂听了这话,转身拿脸盆去洗脸,后背对着我轻声说道: “你哥?他没回来啊。” 一听这话,我心中突然感觉轻松了好多,可一想,不对,还得跟她聊聊,万一......可就在她一转身时,我看到她那半张脸。 “嫂子,你脸咋了?” 红梅嫂一听忙用擦脸的毛巾把那半边乌青的脸遮住。 “啊,没事,昨天干活时,不小心摔的。” “摔的?我看看。” 鬼才相信这话呢。 “没事没事,别看,过两天就好了。” 红梅嫂忙躲开我,遮着脸就往屋里走。 “我哥打的是不是?” “不是。” 红梅嫂停了停,否认的连点力气都没有,转身又走回到洗脸盆那边,重新洗起脸来。我知道她肯定已经流泪。 “嫂子,他为啥又打你,你跟我说啊,老打人老打人,你说出来,咱,咱,咱姐弟俩好想想办法。” 红梅嫂一听这话,后背颤抖起来,我知道她已经不能自已。 “兄弟啊,这个家里,也就你还能拿我当个人看,我没法活了。” 其实吧,这声姐只是我的口误罢了,因为我真的不知道“叔嫂俩”这个词,才顺嘴说了个“姐弟俩”。 “嫂子,到底咋的了?” 红梅嫂已泣不成声,哭的两眼通红,啜泣着说道: “采石厂那边有个做饭的女的,成天跟你哥勾瓜钓鼻儿的,别人跟我说我还不信。昨儿下晌,让我碰上了,把他俩堵屋里了,我就跟她打起来了,结果你哥不向着我不说,还把我打了一顿。那女的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是不会生孩子的废物,闹的全矿上的人都笑话我。我,我,我连死的心都有,气的我昨晚上就跑了回来。” 我一听,哪还顾的上昨晚她有没有听到或看到我跟丁朋的事,又生气又心疼,忙把手巾洗了一下递给她。红梅嫂接过手巾,一脸无奈的笑了笑却含着泪说: “我昨晚回来,越想越生气,绳子都准备好了,就想一脖子吊死得了,正好你们回来了,就就......” “嫂子,你可别做傻事啊。” “我也不恨别人,就恨我自己,恨我自己肚子不争气。” 一说这个,红梅嫂又泣不成声。 “但凡能给你们家添个一男半女的,也不至于这样。” 一边说一边猛的捶自己的小肚子 。 “嫂子,你别急,你别急,你们一定会有孩子的,一定会有的。” 红梅嫂一听这话,哭的直倒抽,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 “哪得啥时候啊。我天天盼着有个孩子,可都两年了,连个动静儿都没有。我知道你哥着急,他哪知道我心里比他更急。这两年了,你也瞅见了,我在这家里哪儿有点地位,一句话不称心,伸手就打。我真是,真是让你哥打怕了。再看看你爹你娘,就连叔伯兄弟妯娌们一块算上吧,哪个正眼瞅过我,动不动就挖苦我讽刺我。我忍了忍了,咽了咽了,真是有苦也说不出,打掉牙往肚子里咽。这样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儿啊!活的真累,在这个家里连头都不敢抬。这两年来,除了你叫我一声嫂子,还能把我当个人看,你看看还有谁拿我当个人。我活的连头牲口都不如,也怪我当初太胆儿小,让那杀千刀的占了便宜,现在想想懊悔死了,呜呜。” 我也只能红着眼陪着她流泪,却不知道怎么劝她才好。谁也没想到,房门突然被推开,丁朋一下站了出来,满脸泪水。别说红梅嫂,连我都被吓了一跳, 我不知道他哭什么,难不成仅仅是因为听到红梅嫂的遭遇而伤心,一时竟没多想,忙结结巴巴的说: “你,你,你咋,咋起来了?” 丁朋没理我,直接走到红梅嫂面前。红梅嫂忙擦了擦脸,尴尬的微笑着轻声说: “这是你同学吧?那,那饿了吧,我去给你们做饭去。” 说完转身就想离开。 “嫂子。”丁朋擦了擦眼泪说道,“我就跟赵凯一样叫您一声嫂子。嫂子,您可千万别想不开,要死容易,一脖子吊上去,人就没了,可人没了,啥都没了,就再也回来了,心疼你的人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更难受。” 红梅嫂一听尴尬的笑了。 “让你见笑了,没事,我想开了,不会做傻事了,我去做饭去。” 我突然明白丁朋为什么哭了。 “不就是不能怀孩子嘛,没事,咱们想想办法。” 红梅嫂一听这话,低着头轻轻笑了笑。我当然知道她不会相信两个未成年的毛孩子能想出什么办法来。 “嫂子,我给你介绍个人,你去找他。我爷爷以前是妇科圣手,人家都叫他圣手老丁头儿。” 红梅嫂一听,猛的抬起头来,眼睛里都放出光彩。 “你爷爷就是汶山那个圣手老丁头儿?” 却在转瞬间又暗淡了下来。 “年后我去汶山那边找过他,可人家说他已经没了好几年了。” “恩,是没了好几年了,我爷是没了,可他的手艺多数都传给了我哥。我哥医术上是赶不上我爷,可对妇科这块也很利害。回头咱们找我哥,让我哥给你调理调理。” “你哥?你哥也在汶山?” 我一听开心的说: “嫂子,我现在就住在他哥家啊。” 红梅嫂一听,擦了擦脸,笑了。 “真的?这么巧?” 丁朋又说道: “那啥,咱们也别等了,要不咱们现在就去找我哥。” 我忙替红梅嫂答应着: “好好。” “那咱们收拾一下就去吧。” 丁朋说完就回房间拿东西去了,我见他走开了,忙贴近红梅嫂的耳朵说: “他娘就是上吊没的。” 红梅嫂一听,愣住了,点点头。 我们三个赶到诊所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一进诊所,刚好磊哥看完手头的病人,见到我和丁朋,上来就来了句 “我猜就是找你去了。” 我笑了笑,说道: “哥,忙不?” “刚刚忙完,怎么了?” 我苦笑了一下,看了看丁朋,还没等丁朋说话,磊哥开玩笑的说: “你看他干啥?有什么事直接说,不会又抹浆糊了吧?” 我一听这话,脸一下红到脖子根,忙打岔道: “想求您件事。” “别说求,直接说,啥事?” 其实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说,一边丁朋忙指着红梅嫂说道: “哥,这是赵凯的嫂子,想让你帮忙调理一下,成亲两年了,一直都没有孩子。” 磊哥顺着丁朋手指的方向看去,红梅嫂可能有点抹不开脸,低着头躲在我们身后,磊哥忙站起来身来,本来可能是想打招呼,可一看红梅嫂的脸关切的问道: “你脸怎么了?” 红梅嫂一听,忙用手搓着额头故意遮挡着那块乌青,尴尬的笑道: “不小心摔的。” 磊哥忙招呼她坐到桌子跟前,拿起笔和纸,一边询问一边准备作记录,突然一抬头看到我跟丁朋凑近了听,忙对我们说道: “这里没你们俩的事了,进屋去,我跟你嫂子聊一下。” 我刚想说什么,却被磊哥抢先说道, “都是一些女人的问题,你们俩回避一下。” 看他说的那么认真,我也当然不敢说什么,只好回了后院里。我们俩在走廊的栏板上干坐着,原来被红梅嫂发现的那件事,暂时都抛到脑后。说实话,我知道丁朋的爷爷是大夫,但没想到是妇科的。 “你爷爷是专治女人病的?” 丁朋看了我一眼,冷笑道: “恩,以前不好意思跟你说,觉得丢人。” “哪丢啥人啊?” “你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老头儿以前给县里一个大官儿家治病的事吗?” “恩。” “其实就是那个大官儿家的,不知道是儿媳妇还是闺女治的病,就是这不孕不育的毛病。” “那后来呢,治好了吗?” 丁朋一听我这么说,“哧”的笑了出来。 “要没治好,那大官儿能帮老头儿要回房子来?” “哦,哈哈,你说过的,我给忘了,嘿嘿嘿。” “我哥虽说没我爷本事那么高,但也懂,你看这诊所里来的人,有好多就是奔着这个事来的。” “噢,那治好的人多吗?” “医术上的事儿我哪懂,不过让我哥先给看看,想想办法总没错儿,其实就怕你嫂子的身体本身就问题,那可能就没法怀孩子了。” 我一听这话,愣了愣,倒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后来一想,反正他知道了也没事。 “其实吧,我嫂子以前怀过孩子。” “哦,那就好,那说明她身体没问题。” 丁朋突然看了我一眼,又问道: “怀过孩子?掉了?” “哦,也算是吧,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好几年前的事了。” “好几年前?你哥成亲不是才两年吗?” 我听了有些尴尬,才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跟他说这些。丁朋突然一拍脑门。 “哦,我知道了。” 我没说话,他继续说道: “难怪她说被人占了便宜,是这事吗?” 我只好点了点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脸都红了。其实我知道这事家人没面子才脸红,更确切的说,好像是自己的姐姐被人欺侮了,自己感觉羞愧而脸红。丁朋喃喃地说: “别是打孩子把身体弄坏了吧?那可麻烦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都感觉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难不成红梅嫂真的这么命苦。丁朋可能见我失望了,忙说: “嗨,我瞎说的。我又不是大夫,哪懂那些,一会完事了,听我哥咋说吧。” 过了好久,从前屋里传来磊哥叫我们俩的声音。红梅嫂跟磊哥站在廊前,一看红梅嫂就是哭过,眼睛都是红的。只听磊哥说道: “回去先别干重活,那药一定按时按量服用,一个礼拜后再过来我看看,最好能动员他也过来。” 红梅嫂点了点头,磊哥又说我们俩说: “估计你们还没玩够,就跟你嫂子一块回去吧,路上好有个照应。” 红梅嫂一听,抬起头来说道 “不用了,就让小凯带我回去就行,路上不太好走,怕麻烦那个....” 我一听这话,眉头一皱,看了丁朋一眼,给他使了个眼色儿。丁朋本来确实想跟我们回去,看我那样,忙说: “也好,嫂子,那你们路上小心点。”,红梅嫂突然想起什么来 “对了,大夫,这药多少钱”, 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手帕包来,忙打开里面一毛五毛一块的一卷钱来,磊哥看了看,平静的说道 “问医抓药,这个行业,不论远近都要付钱的,这是规矩”, 一边说着一边从红梅嫂手里的直接轻轻的抽出一张一毛的纸币,红梅嫂看了一愣,忙说道 “大夫,这可不行,太少了,这可不行” 磊哥听了,平静的说道: “你是赵凯的嫂子,就是我的弟妹,应该没我大,以后跟他一样,叫我磊哥就行” ....... 回去的路上,突然感觉红梅嫂的情绪好了很多,我小声问道: “磊哥咋说的?” “磊哥说我身体好像没问题,还说情绪不好也会有影响。他给了开了几付药,让我按他说的先调理调理,就是,就是......” “咋得了?” “就是说,你哥,想让你哥也过去看看。” “我哥?说我哥有毛病?” “也不一定啊,他说可能有好多种原因,你可先别跟你哥说,我怕他生气。” “那他生啥气啊,有毛病就看,没毛病正好。” “他可不一定那么想,回头再说吧。” ...... 没想到我们刚一进家门,就看到我哥在院里坐着,板着铁青的脸,吧嗒吧嗒的抽烟。嫂子一看到他,一句话没说,提着药低着头就往屋里。刚经过他旁边,他冷冷的说了一句: “你干啥去了?”, 红梅嫂没理他。 “你哑巴了?” 猛的站起来,扯住红梅嫂的衣服,我忙上前,一把拉开他们当在他们中间,推了一把红梅嫂。 “哥,你回来了,我跟嫂子去诊所了。” 我哥打量了我一眼,跟不认识一样,冰冷的说: “她咋了?” “我嫂子她....伤着腰了。” “伤着腰了?我咋不知道?” “那,那你就是不知道呗。” 我哥皱着眉头说道: “真的假的?” “那你自己看啊,草药都拿回来了,还能骗你?” 我哥一听,突然冲着屋里大喊道: “那也不说一声就跑了,我还当是死在外头了呢!” 第二天一早,我刚走到院子,见到红梅嫂蹲在院子里,用蒲扇扇着炉子,炉子上放着以前奶奶熬药用的脏了巴几的小黑锅。那药味有点刺鼻的腥味,总感觉中药味不是挺好味的吗?这个怎么这么难闻,我忙上前问: “这药味怎么这么腥啊” “我也不知道。” “对了,嫂子,下个礼拜我还陪你去吧。” 嫂子看了看我,笑着说道: “不用了,知道路了,我自个去就行,不行的话让你哥陪我去。” “你跟他说了?”, 红梅嫂低下头扇着炉子说道: “还没呢,不知道咋说。” “哦。” “要跟我说啥?”一抬头,发现我哥已经站在屋门口。我忙说: “没啥。” “你们是不是有啥事瞒着我?” “能有啥事啊?” “你们就鬼鬼祟祟的吧啊,这啥鸡巴药啊,味儿这么恶心?” 一转身回屋去了。 我看了一眼红梅嫂,对视了一下,偷偷笑了,我突然想起件事来。 “嫂子” “咋了?” “那个啥,我,我。” “啥事?你说吧。” “就我那个同学.....” 红梅嫂轻轻笑着给炉子添了点柴,说道: “你那同学挺好的,前天晚上回来我就睡着了,也没顾的上好好招待招待人家,放心好了,等以后有机会补上。” 我一听这话心里的石头终于算是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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