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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中午,眼看着饭就要做好了我便借故出门,等我回来,家里已有人将大伯的饭送了上山。下午,同村的一个婶婶到我家拜托母亲给她家孩子辅导一下寒假作业,我自告奋勇地提出让我去,本还在为难的母亲欣然答应,她很是喜欢听到别人夸我聪明成绩好,如此一来,人情也就顺便做足了。' ?- I0 C% ]- E# u
我同母亲商量,晚上是不是可以就在小伙伴家睡觉,母亲想都没想便答应了。村里民风淳朴,又是从小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我想不出她有什么不放心的理由。
2 ?& c1 D7 v% _/ a8 _3 S) m) Z7 j小伙伴叫小林,小我一岁,是个很聪明的家伙。乡里的作业并不算难,说是辅导,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小林自己在做,偶尔有不会的,我们才在一起商量讨论。我对自己做六年级的课题很有信心,小林的父母看起来也很放心,他们的目的是想让孩子考上镇上最好的中学,而我半年前考上了县城,所以对我很是喜爱。当天甚至要留我下来吃晚饭,说着在门口朝着我家的方向知会了母亲一声,我不好拒绝,便答应了下来。
6 O* g1 z8 A7 |, s晚饭过后,小林邀我玩游戏,我选了一款从小都很喜欢的影子传说。小林的父母都在乡里供销社上班,总是有钱给他带来各种各样的游戏,他家从小都是小伙伴们最喜欢的集结地。7 Y* o" @8 l/ u) g( I: m' O
那天我心不在焉,估摸着这个时候大伯应该刚吃完饭在踱步吧,或许是在雕刻着什么,他总是喜欢花上一点时间在屋后的小院子拿小铁钎敲敲打打,门前的一个一米宽的水缸就是他九个多月的成果。水缸外面有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浮雕,水缸里一个亭子,亭子低部一根石柱直接连着缸底,装满水后看起来就像漂浮在水面一般。) Z9 q2 t; O4 ]1 m: P
一条命又没了,小林埋怨我技术太差,我不服气,将心思收回一条口气打到了第三关。
5 c4 S* @7 ~* I- o可能是昨天晚上的原因,那天我很早就上床去了,大伯不在身边,我心里没了紧张和欲望,很快沉沉睡去。
1 ?; W1 M1 t# p5 F$ n我对大伯的感情变得奇怪,一方面我知道自己喜欢他,想与他亲近。另一方面又明知道大伯不愿与我亲近,这让我很是难过,这种难过让我又气又恼,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好不作他想,尽量避开和大伯接触的时间,想着这样都好,大家不面对,也少了尴尬和烦恼。+ g' z# P, W% i& K' n% p$ j
那段时间,我不再追着大伯的屁股后面跑,天天和小时候的伙伴们混在一块儿,将许久未碰过的事情玩了个遍。我们在起霜的清晨,踏上满是枯草的农田,踩在上面滋滋作响。在夜里端一盆干净的水放在屋顶,里面放上几颗冰糖,等到天亮,盆面结成一块厚厚的冰,掰开一人分一块当冰棍啃着,刺骨得冷,手被冻得通红,咬上一口,沁人心脾,甜到全身,冬天也就不那么冷了。我们还在对面的山头去抓野兔,地里灰色的兔子格外明显,几个人胡乱追赶一通,通常都能抓到一只被吓得半死的兔子,大家就地生火,用家里带来的佐料将兔肉烤的香喷喷的,吃干抹净,已近傍晚,大家又围在一起玩小霸王,一人一条命,技术不好的只好常作围观。& u- u$ T. e( }4 X/ b, P! v
那段时间,午饭,下河洗澡,晚上睡觉。我都有了足够的理由躲避过去。有天中午吃饭时,母亲问我是不是和大伯闹别扭了,我嘴里包着饭支支吾吾,她笑了一下也就没再多问。
7 F$ m. D2 K" Q: M. D我用这样的方式麻痹自己,有些夜里甚至觉得没有大伯也能过得很好,偶尔想到他,也不至于心里太过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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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过了十来天,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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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在前两天就已经停工了,我在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遇见他,吃完饭后他同父亲扛着着锄头准备去打扫祖坟,大伯问我是否同去,我看着他期盼的眼神,慌乱的低下头找了个下午有事的借口唐塞过去。1 D4 Z4 b+ k" Z$ W+ H1 B% P
除夕,惯例是一大早便开始祭祖的各项准备,母亲很早便来拉我回家。大伯和父亲已经在那等着,父亲面露愠色,很是不快,责备了我几句,无非是得意忘形不知礼数之类,然后便带着我往山上去了。$ U0 Q& v0 d x$ V7 Y2 \% \' B9 o
大伯和父亲今天格外严肃,关于死亡,除了可以坐上宴席吃到好吃的席菜外我无所经历。大伯尚安,父母健在,我内心实在无法像他们那般虔诚起来。下午我刚踏出屋门的时候父亲把我凶了回来,大伯在边上动了动嘴,然后什么也没说。
4 _; i! ^' q* a$ w4 i0 i团年饭是在老房子里吃的,从我记事起便在这张老旧低矮的土屋里吃团年饭,家里的人很多,屋里显然有点装不下,大伯看起来很开心,那天他喝了许多的酒,古铜色的脸上颜色愈加深重,看起来威严得很。
" d9 {0 F3 G7 p. A5 d: G3 e" E姑姑家的孩子,我的那些才几岁大的弟弟妹妹们却不觉得,晚饭过后他们总是围着大伯叽叽喳喳,很是烦人,大伯倒很开心,一会儿故事一会笑话,逗得他们很是开心。我心里莫名的觉得生气,呆在屋里坐立难安,这时外面传来了烟花的声音,我冲了出去,是村里其他人家在放烟花,一朵朵绚烂的色彩在夜里绽放开来,家人不甘示弱,去屋里搬出烟花在院子里摆了开来。
7 k& l; u% B6 S( h本说着要通宵守岁的小孩子们,不到十点便已睡着,姑姑带着他们去我家睡觉,父母也各自收拾回去,我跟着出去,母亲诧异的看着我说你过来来干嘛?; N" S8 f! o: C
啥?我回家能干嘛?当然是睡觉啊?我对母亲的问题翻了个白眼。
3 N9 d! S9 m0 O, @& \! _7 ^啊?你什么时候在家里睡过觉了?家里都没有你的床,快去大伯那边。' L4 ^3 S7 @$ W5 {1 s) C) d
母亲的回答让我备感尴尬,仔细一想,印象里我似乎从来没有在自家睡过。仿佛大伯那里才是我真正的家。) O8 b" z! J; F; l. ]# ]
可是现在和大伯已经回不去了,我心里做好打算还是去小林家借宿。外面很冷,我打了个哆嗦想着先去大伯家拿出刚才放烟花时脱下的外套。
& p6 `6 @8 H4 @5 T大伯坐在屋子正中那排宽大的椅子上面,那是他去年春节前专门找人定做的,说是方便大家回家时在这屋里有个地方可以舒服坐下。门外还有残留的烟火气味,大伯似乎还有些醉,一动不动的看着桌子,面无表情,我看到了孤独。 E8 X( }0 m f; b3 e
我悄悄地拿走衣服,刚走了两步,有些于心不忍,回到屋里想跟大伯打个招呼。* T6 R% H6 E' v6 j
“大伯,大伯?”我喊了两声他才反应过来,他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掩藏不住的兴奋一闪而过,马上又被严肃的神情取代。2 U( u% L2 S! ?
“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声。”我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边走去。1 F$ N3 L& i! Q2 H
“啪!”的一声,大伯的手掌重重的拍在了桌上。刚走到门口的我扭过头去,可能是喝醉的缘故,他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我,嘴里一字一句地说道:“大过年的!有没有点数,给我老实的待在屋头。”
& a4 o3 c0 H9 s1 e* ?- L1 g8 ], m0 y大伯生气的样子异常可怕,我不敢造次,只好乖乖回去,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
" H7 ~7 {9 L# W9 \; C( y3 |一阵夜风从门外吹了进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大伯似乎清醒了一点:“你刚说要走哪里?”他的语气和刚才判若两人。9 N% D! v& S& i) X% ?
“小林家,就隔壁院子。”我唯唯诺诺的说着。
( D/ @; {# C8 ~/ D; z“哦!我还为你要走了。”他甩了甩头,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然后说到:“别去了吧,天都黑了,就在家里睡吧。”% {5 E7 y3 J) C5 |
我嗯了一下表示同意,大伯突然起身,我吓得向后一仰,还好身后是墙壁,不至于让我摔倒。大伯看着我傻笑了一下,走过去晃晃悠悠关上了大门。
/ ~& r/ I3 A1 R7 f$ |: H大伯将卧室的电灯打开,然后跌跌撞撞走了出来,他走路的样子实在滑稽,我一边想笑一边又害怕他会跌倒,起身便要过去扶他。我刚伸出手,大伯瞬间将我拉了过去,他的力气很大,喝酒后更是不加控制力度,我的手臂被它拉的生疼,只得顺势倒在他的身上。 他没有洗澡,身上那股浓浓的雄性气息带着一点酒味铺面而来,他双手将我抓住,用力一推,我向后趔趄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T$ R* O- ^2 u4 P
大伯眼神凌厉的盯着我,呼吸间有浓烈的酒味袭来,我心里害怕,想要躲开,大伯的双手撑在我的身子两侧,将我牢牢固定在椅子椅子上动弹不得。
9 H1 r* e' g& Y8 O' T5 w$ o' D& w“你为什么要躲着大伯?嗯~~?”他把嗯字拖的很长,用质问的语气问到。0 U4 Q4 _; [1 b% V4 W+ v: O
“你喝醉了,我怕。”我小声说到。! d) i$ Y& @5 |( z7 Z. C! M0 O
“我~我没醉。”答案说着用手在眼前挥了一下。接着又说到:“我不是,不是说的今天,这半个月,你饭也不给我送,晚上也不回来睡觉。你就那么讨厌大伯吗?”
' S9 _) O) k+ z: g. B9 x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大伯作恍然大悟状一拍自己脑袋说到:“我知道了,是因为那天我打了你?来,来,你还回来。”说着就拉着我的手往他脸上扇了好几下才能罢休。0 g3 D# J. H: G7 @1 Q* J `- V
然后大伯眼睛湿润的说着,“木头,大伯是为你好,不想让你学坏了,让人知道了你就没法做人了。”
4 l6 z' u8 b! Y$ r说到动情时,他抽手抚摸在我脸上,继续说着:“你是大伯最亲的人,别生大伯的气,好吗?”他哽咽着说完这句话。
( p k* d" Q0 j a# ]& D开什么玩笑?生气?我怎么可能会生大伯的气,我还以为我不在家避开大伯,他就会慢慢原谅我那天过份的举动,让彼此关系缓和一点,没想到这反而让大伯一个我是生他气才故意疏远躲避他。
3 l8 G) C) U7 h我的心里一团乱麻,嘴上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去抱住了大伯的脖子。凑上大伯的脸,将他的眼泪全部吻去。附在他耳旁说:“大伯,我最喜欢你,我不会走了。”刚一说完,大伯紧紧的将我抱在怀里,他的手臂力气很大,让我快没法呼吸,直到我咳嗽两声,他才松开手拍拍我的后背,在我旁边坐下。8 y/ V4 U# |# K% F8 E4 [4 J O
天已经很冷了,一阵过堂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大伯见状向我靠近了点,他的身体暖和,浑身散发着酒气,身子在不住的轻微抖动。2 q) E, }. y; K$ ?8 b! C
“守不了夜就睡吧。”半晌过后,大伯开口了。说完他就要起身,刚站起来,身子摇晃了一下。我伸手拉住了他的左手,大伯扭过头来。“大伯你喝多了,就在这里坐着,让我去吧。”
" U- g H% N8 E" S; Q7 e& {& L从小到大大伯给我洗过无数次身子,但那天晚上是我第一次给大伯洗脚,当我端着一盆热水颤颤巍巍地走到大伯面前时,他看我的眼神里有无限温柔,我分不清那是不是源于长辈对晚辈的疼爱还是别的什么。, \( G# U& {* G/ o
大伯的脚掌厚实且大,脱下袜子后脚拇指上的几根汗毛翘了起来。他的脚算不上臭——或许是我情人眼里出西施,觉得他脚上散发着微微的气味也很是好闻。大伯挡了一下我的手说脚脏他自己来,但拗不过我的坚持,终于还是由着我将他的脚放进了盆里。我仔细的摩挲清洗着他脚上每一寸皮肤,岁月在上面留下的每一条痕迹都有着他对这个家庭的爱,这个年近五十的汉子面对曾经和艰难困苦,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示弱过,我在心里自责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大伯的手在这时候放在了我的头上,我一抬头,看见他的湿润的眼睛,大伯在笑。3 I, X4 Q! f. q J# f( ]6 j, r$ p1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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