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送走了王大爷他们,还没等我进门,那罗燕和刘吉山走了进来,站在门口,不带好气的喊了一声: “爸,我们走了。” 说完抬头刚好跟我撞了个顶头,竟眼皮一耷,一句话没说,走了过去。真是他妈的没家教,也奇了怪了,好歹别人过来帮忙,哪怕是客气话也不说一句。我有些气忿的回到院里,却看到林洪涛的继父,光着上身,刚刚冲洗完,一边擦着身子一边对着我说道: “赵同志,歇会儿吧。” 我本不想跟他说话,可话都说到这里了,所幸停下来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看他说什么。罗三柱披上上衣,也没坐,往地上一蹲,从兜里掏出烟来,就要甩给我。我忙伸手制止, “叔,我不会抽烟。” 说实话,我只是不想抽他的烟而已。他一看,收了回去,自己点了一根,“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坐了多长时间的火车?” 我本以为他至少会虚情假意的关心一下林洪涛的伤情或心情,却没想到问的是这个。 “一天一宿,叔,天也晚了,洪涛这两天着急,也没吃下饭去,家里有没有吃的?” “哦,嗨,你说说,这两天家里出这事,乱七八糟的,也没准备。要不,要不一会儿我去下点挂面,正好你也吃点儿。” “您不用担心我,给他下点就好。” 嘴里说完了,人却完全没有动。我一看,忙站起身来。 “叔,你家厨房在哪里?” “哦,就在那边。” 说完依旧没有动地方,只是夹着烟的手往后一指。看来我跟他说话有些多余,也难怪他招人烦。我朝厨房走了过去,可一进厨房,我就傻了,里面除了锅碗瓢勺的,什么吃的东西都没有,更别说什么挂面了。身后听到罗三柱说道: “你不知道怎么弄,还是我来了吧。” 说实话,这毕竟是他家,有什么东西,至少他比我清楚。他慢悠悠地点了灶台,锅里加了水,我一看,忙坐在灶台前添柴草。罗三柱腾出手,四处翻找,好不容易找到半扎挂面,拿起来就要往还没烧开的锅里扔。我忙阻止他: “哎,水还没开呢。” 他看了看我, “哦”。 我不知道他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我就不相信,就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真就连个挂面都不会下?我有些生气的说道: “我来吧,你别动了。” 说实话,从小到大,我虽没做过几次饭,可这点常识还是懂的。罗三柱一看,也不跟我客气,把挂面放在一边,站在一边看着,过了一会儿问道: “你们在部队一个月的工资多少钱?” 操,原来关心的是这个。 “我们没有工资,就二十八块的津贴。” “才二十八块?” 他有点不可思议。就这样,孙子竟着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又说道: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的火有点压不住了,刚要说道,从院里进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柱子大哥在家吗?” 罗三柱一听,答应道: “在呢。” 答应着刚要往外走,那门口却走进来一个女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紫红色的上衣,黑裤子,半长的马尾辫,打扮年轻却难遮一脸的褶子,一嘴突出的黄牙,身上不知道喷了多少廉价香水,气味熏人,站在门口刚要说话,却看到我坐在灶前, “哟,这是,这是侄儿吧?” 还没等我们开口,那丰满的女人突然一提气,竟带着哭腔说道: “哎哟,我的侄儿啊,你可回来了,你爸可想死你了,呜呜......你说你妈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就这么走了,呜呜呜......” 一边的罗三柱忙说道: “别别别,这是涛的战友,你认错了.” 那女人一听,忙止住哭声,倒也没见她尴尬,小声问道: “那,她儿子回来了吗?” “回来了.” 我猜这一准就是金勇哥嘴里的那个破鞋,我站起身来,狠狠地盯着她。那女人一下愣了, “我不管你是谁,洪涛的母亲今天刚刚下葬,你一个女人大晚上跑人家家里来,你感觉合适吗?” 那女人没说话 ,一边的罗三柱忙拦住我说道: “别别,这邻居老妹儿是过来帮忙的。” “帮忙?您这话说的就可笑了,大白天需要帮忙的时候不见人影,人也下葬了,这大晚上的倒过来帮忙?” 那女人一看,忙说道: “我可不就是过来帮忙的吗?你看看你看看,这烧火做饭的事,哪是你们老爷们儿干的活,我来吧。” 说着就要挽袖子。 “不用了!” 我制止她说道。门口突然传来关门声,我们一看,林洪涛一脸凶神恶煞的堵住门口去路,一只手扶着一把铁锹站在那里。那女人一看,尖叫了一声躲到罗三柱身后,林洪涛大喊着: “你们这对畜生,还是人吗?我妈就被你们活活逼死的!” 罗三柱一看,也突然凶起来,喊道: “兔崽子,还反了你了,我他妈是你老子,你是喝着老子的血长大的,你妈自己喝药死的,该我什么事?你给我让开!” 说着一步步逼近。一听这话,我猛的走到林洪涛身边,一把把他手里的铁锹抢过来,双手把铁锹握在手里,挡在林洪涛面前。罗三柱一看,吓的后退了一步,凶恨的声音里却带着颤抖的喊道: “你,你,你要干嘛?这是我家的事,跟你没关系!” 我把铁锹重重的拍在地上,“啪”的一声,把他吓了一跳,他身后的女人一声尖声。 “我告诉你,你给我听好了,林洪涛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天他要把你们打死,我就直接动手,你看我敢不敢?!” “你,你敢,你是当兵的,你打人是犯法的!” 身后的林洪涛突然喊了一声: “我要你们给我妈偿命!” 一边喊一边伸出他的右手就要抢我手里的铁锹。我一把推开他,轮起铁锹就打了下去。两个人见势不好,一下瘫到一边,那罗三柱蹲下身子,护着脑袋,大声喊道: “不管我的事,不管我的事!” 林洪涛伸手捡起地上的烧火棍,慢慢走过去。 “是不是你们把她逼的喝药,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小时候你怎么对我的,我也记得一清二楚。你几次把我扔到山里头,你自己不清楚吗?!” 说着举起烧火棍狠狠地砸在他们身上,罗三柱只敢护着头大声喊,却不敢还手。那身后的女人一看,忙喊道: “好侄儿,真不怪我的事,我就是来帮忙的。” 她话刚出,林洪涛一棍子砸了上去,砸的她大声的哭喊着 。林洪涛气急了,把烧火棍捅到灶堂下引火,嘴里喊道: “今天你们都别想活了,大家要死一起死,我不烧死你俩畜生我就不姓林!” 他是气急了,可我当然不想把事闹大。还没等林洪涛再打她,我用铁锹轻拍了一下她的头, “闭嘴!抬起头来!” 那女人忙止了哭声,慢慢抬起头来,偷看了一眼,忙又低下头。 “你听着,今天我必须让你长长记性。用不着林洪涛,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还有下次,直接杀到你家,总归你也有老小。” 那女人赶紧点了点头,罗三柱那畜生一听,露出脸来说道: “我家的事,不用你管!” 我抬脚踹到他脸上,他一屁股坐倒在地。林洪涛已经把烧火棍引着火,握在手里,我忙找理由说道: “林洪涛,去拿纸和笔。” 他一听我这么说,举着着火的棍子看着我,我大声喊道: “去!” 他把手中棍子递给我,转身开门出去了。我用身体堵住门口,那罗三柱一看林洪涛出去了,“扑腾”跪下,央求道: “小兄弟,小兄弟啊,这事也不碍你啥事,放过我们吧,行行好,行行好吧!” “放心,写完东西,我自然放你们走。你们看到了,我好说话,他可不好说话,别逼着他把事做绝了。” 不一会儿,林洪涛拿着纸笔走了进来,往他们面前一扔,我说道: “把你们通奸的事都给我写下来,什么时间,地点,次数,一样都不能少,都给我写清楚!怎么逼的林洪涛他妈喝的药,都给我写明白!” 罗三柱忙说道: “喝药的事真跟我没.......” 林洪涛一听,抡起被我弄灭的烧火棍,发了狠的往他身上抽去。我忙拦住他,对着罗三柱说道: “给你机会了,你别不知好歹,我要不拦他,他会一直打到你死为止,写!” 罗三柱只好接过笔,一脸委曲的写起来。 “他写完了,你再写,如果时间对不起来,要撒慌的话,今天我就把你们俩横着抬出去,你要不信就试试看!” 那女人一听,轻声拉泣说道: “我......我不会写字。” 林洪涛一听,火冒三丈的骂道: “操你妈,不会写字是吧,老子把手给你砍了。” 一边骂一边抄起菜刀,气凶凶地就要往前冲。我忙拦住他,那女人一看,忙喊道: “我写,我写!” 一直折腾到半夜,两个人才写完。让他们签了字画了押,才放他们出去。一出门,两个人疯狗般地逃了出去。我知道今天我做的太过火,可从内心里讲,完全没有半点后悔。我比谁都知道,如果林洪涛不是因为腿和胳膊受伤,估计今天能杀了他们。回到屋里,林洪涛手里握着母亲的相片,放声大哭了。那哭声,在深夜里如同狼吼。我只能静静陪在他身边,任由他放肆的哭喊,一直到他哭到声音沙哑,哭到浑身发抖,身体瘫软地靠在我身上。我慢慢的把他平放在炕上,让他慢慢去平复心情。我拿过他手里的相片,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这张上了色的黑白相片。一个扎着两个短发小辫的女人,穿着格子的上衣,抱着一个小男孩,女人面无表情,小男孩皱着眉头撅着嘴,头上带着带着五角星的军帽。两个人的脸蛋和嘴唇都上了红色,那朴实的女人一定就是他的母亲。看似普通的女人,为什么要经历这么不普通的命运?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为难这个苦命的女人?为什么要为难......我的林洪涛。 半夜,我才慢慢躺下,满脑子都是这两天的事,却不知道他是否已经睡着,还是也注定这是个不眠夜。过了好久,他才起身去外面冲了澡,就是这夜里,就在他母亲下葬的那天夜里,终于把他的身子主动的给了我....... 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五天,我们回来的第五天,也就是林洪涛母亲的头七,我本以为不管怎么着,即便是那罗三柱不回来,那罗燕也一定会回来,好歹那是她的亲妈,却没想到,连她也没有回来。倒是林洪涛,却没有因为他们没有回来而感觉难过。一大早起,天色阴郁的让人难受,我们刚刚准备好祭奠东西,门外传来拖拉机的声音,不一会儿金勇哥在门外大喊着: “涛,在家呢吧?” 我一听,忙走到房门,隔着篱笆墙: “哥,我们在呢,你进来吧。” 金勇哥这才进了门,四处看了一下,小声问道: “今天我婶儿的头七,他们家人呢?” 我听了冷笑了一下,没说话。金勇哥看到我的表情,愤愤地骂了一句: “操,真是天底下少找的畜生,涛呢?” “在屋里收拾东西呢。” 金勇随着我进了屋,一看到我们收拾的东西,说道: “我爸不放心,让我过来看看,拖拉机我开过来了,装车吧。” 林洪涛慢慢站起身来,一转脸,眼里全是泪,对着金勇哥说道: “哥,谢谢你,谢谢我王大爷,要不是你们帮忙,我都......” 还没等他说完,金勇忙阻止着说道: “行了行了,拉倒吧,别说了,快点收拾一下,咱们装车出发。” 林洪涛点点头,我跟金勇忙把东西装了车,扶着他慢慢坐上去。金勇看了看,问道: “没其他人了?” 林洪涛没说话,我忙说道: “哥,咱们走吧,没其他人了。” 金勇哥一听,一脸的气愤,打着火,带着我们冲墓地开去。等带着东西来到坟前,林洪涛已经不能自已,金勇哥倒是细心,对着我小声说道: “赵老弟,这里的东西,你们不会弄,我来弄,你把涛照顾好了。” 一边说一边给我使了个眼色,我忙扶着林洪涛站在一起,看着金勇哥利落地摆好祭奠的用品,又烧了纸上了香。其实别说我,估计林洪涛也未必懂这些。金勇收拾完,让我扶着林洪涛在坟前磕了头,还没等林洪涛反应过来,金勇哥已经走到他身边把他扶了起来,对着他小声说道: “今天可不能再哭了,好好的,要不然我婶儿看到可不安心。” 我知道这是金勇哥不想让他再过分伤心,忙跟金勇哥把东西收拾了起来。林洪涛看了看四周,对金勇哥说道: “哥,谢谢你。” 金勇看了一眼,摆摆手, “快拉倒吧。” “哥,要不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呆一会。” 金勇哥看了看阴的越来越重的天,担心的说道: “你自己走回去能行吗?这天儿也不好,眼瞅着要下雨了。” “没事。” 金勇哥想了想, “好吧,反正你也离开了这么久了,逛逛也好。” 又转头跟我说道: “兄弟,那麻烦你多照顾着点他。” 我忙答应着。金勇哥拉着东西走了后,我们俩呆呆的站了一会,就漫无目的地走着。好在这些天了,他的伤也见好,一路上慢慢走,沿着一条盘山的小道,一点点走了上去。其实要说是山,那也算不上,只能算是几十米高的小山头罢了。没想到那半山坡上,满山的松树下面,密密麻麻的坟包,一路上连个人影也看不到。越往上走,越是安静,两边的松树下是被人踩出的小道。行走在小道上,如同穿越一条绿色的通道,也许是林洪涛见我没有停下的意思,也许是我见林洪涛还有向上的意向,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路走走停停,一直走到山顶。那山顶处不知什么原因遍地是青砖找平的台面,那整个台面似乎占据半个山顶,只是把上面碗口粗的松树都一一留出树坑,看起来倒乎是为观景所设。后来才知道这是为了防止山顶的土塌方压了下面的祖坟才铺的,可偏偏这山顶几乎没人会上来。我站在平台的边缘向远处眺望,绵绵起伏的山峦倒也风景秀丽。远处的山峰渐渐隐在薄雾之中,倒是让人心旷神怡。不知道什么时候林洪涛已站在我身边。 “这景色我也几年没见过了。” “哦,还挺漂亮。” “漂亮吗?” “恩。” “我可从来就没感觉。” “可能是你在这里长大的原因,看习惯了。” “我也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就一直想带着我妈逃离这里。对这里,没什么感情。” 我相信这话,是因为我也有同感,那是童年时的阴影。可是,我也不信这话,因为毕竟这里有他最牵挂的人,长眠在此。林洪涛指着前面很远的一层山峦问道 “你看到那座山了吗?” “看到了。” “那山下有煤井子,我还不到三岁的时候,我爸下煤井采煤时,井子塌了,我爸再也没上来。” 他说的如此平静,就如同说的不是他家的事一样,也许是因为时间过的太久了,或者因为那时他年龄太小,已经想不起来当年的情绪。 “后来家里吃不上饭,只能靠着以前我爸的工友施舍点吃的。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我妈才带着我改嫁到这里。刚开始姓罗的对我妈还挺好,只是人懒的出奇.........” 他所描述的这些,和金勇哥跟我说的基本上一致,只是他说自己的那段经历,让我感觉心有余悸。 “我七岁左右的时候,有一天,姓罗的那畜生趁我妈出去干活的时候,带着我去了离家二十多里的大集,说是把我送人。其实是用我换了一袋苞米,卖给了一个耍艺人。只是姓罗的跟那耍艺人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被我听到了,姓罗的畜生带着苞米要走的时候,那耍艺人问他,我要是跑了可怎么办,那畜生说你就用烙铁把他的眼糊了,弄成瞎子拉胡琴儿,既挣钱又跑不了。” 听到这里,我心头一紧,甚至感觉那烧红的烙铁是烙在我眼睛上一样。 “后来呢,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没逃,那耍艺的就是个变态。那时人都穷,哪有那么多钱打赏他,他挣不到钱了,就拿我撒气,铁链子皮鞭子没少我往身抽。后来他真的动了糊我眼睛的想法,我害怕,就跪下来求。我说我可以出去要饭给他吃,后来,给他要了几次,慢慢的他真的信了。可我怕他还想糊我的眼,就趁要饭的时候逃出来了。我凭着记忆,加上一路问着人,又找回来了。” 我轻轻握住他那还在发抖的手。 “你回来他还打你吗?” “打,不过,我回来了他高兴,夸我有本事。我知道那畜生的想法,他还想把我再卖一次。后来我妈就跟他打架,以死相逼,这才把我留下。那时,我们打不过他,没办法,我妈上山采山货或给别人干活,走到那里都带着我,就怕他再把我卖掉。再后来,我妈变残疾了,对方赔了点钱,都被那畜生输光了。后来我妹到了上学的年龄,那畜生怕她在路上不安全,就让我天天接送她,结果老师看到我天天在学校门口等她,就把我也招进了学校,我才有机会上学。我上学的时候,都快十二岁了。我妈身体那样,地里的活儿没人干,可那畜生怕我上学耽误了干农活,就不让我上。后来招我进学校的李文素老师,直接找到我家,对他又是教育又是吓唬的,才让我去上学。小学一毕业,我就一直在家里干活,有一天,我妈突然对我讲,希望我早点成个家搬出去,或出去打工,只要离开这里就好。可我实在舍不得我妈,直到快二十了,王大爷他们都劝我去当兵,说当兵回来,那畜生就不敢招惹我了,我就可以把我妈接走,离开这个地方。我了解我妈,她是等不了了,她也怕拖累我,所以才先走了。老K,你知道吗,我原本想今年就复员的,可现在,我没妈了。我恨这个家,恨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更恨我妈。为啥就不能再等等,等我回来。我想我妈,老K,我想我妈了,呜呜呜......” 他已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直接把他抱住,任由他在我肩头大哭,轻拍着他的后背,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阿姨虽说走了,可她理解你,别恨她,她是心疼你。” “老K,谢谢你,谢谢你那天帮我出了这么多年的恶气。” 我轻轻抱着他的头,看着他已哭花的脸,轻轻帮他擦去泪水。 “你要哭,就使劲哭出来,把这么多年的委曲都说来。今天头七,阿姨都能听见。” 林洪涛盯着我红着的眼圈问道: “真的吗?我妈真的能听见吗?” 我流着泪肯定地点点头。林洪涛一听,放声大哭,对着山下坟的方向,“扑通”跪下,撕心裂肺地大声喊道: “妈,妈,我回来了!我想你了!” 那声音飘荡在山间,带着回声,就好像在回应他的呼喊,“我想你了,我想你了.......”渐渐的,越飘越远...... 我拉起已经哭累了的林洪涛,替他打扫了一下裤子上的尘土。刚刚站起身来,他一只手突然抱住我,嘴也吻了上来。我已经顾不上许多,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抱着他的头,疯狂地吻了上去,直到吻的分不清天地,分不清你我,轻推着他走到一棵松下的青条石凳上坐下来,不顾一切地解开他的上衣扣子,把他轻轻的放倒,疯狂的舔舐着他的胸口,一只手颤抖着解开他的裤子,手伸入他的内裤当中,一把握住那已肿涨的下体。我想让他开心,因为我不想让他活在痛苦里。我想让它快乐,如果我能让他快乐,只要他能开心快乐,让我做什么都无所谓。从胸口,猛的移动他的下体,没有犹豫,一口吞下,猛烈的吞吐,每每让它进入最深处,吐出时轻轻的咬着那艳红的头体,引的他不断的呻吟。一口吞下他的子孙袋,因为我想用这种刺激去麻木他难过的神经。我慢慢上移,对着已经陶醉的他,说出最淫荡的邀请: “洪涛,想操我吗?” “想。” “只要你能开心,你想怎么操就行。” 林洪涛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这里没有人,有的也只是周边层层叠叠的坟包里住着的鬼魂。林洪涛慢慢坐起身子,我要放开自己,迅速脱掉裤子,跨坐在青石条上,爬下身子。林洪涛一看,脱掉一条裤腿,跨坐在我身后,我回头望着他, “洪涛,上我。” 他忙润了分身,扶着他已饥渴的下体,找准入口,慢慢的探入。很痛,非常痛,可我愿意,如果他能开心,如果他能快乐,我已不知廉耻为何物。我也不顾这周边的坟包会不会忌讳,甚至伸后一只手,引导着他努力往前顶,直到全根没入。他不方便动,我自己动,好让他更深入的了解我,他不停地顶撞着我的身体,直到他慢慢减速,我知道他已疲惫,我快速起身,推着他的胸口,把他轻轻推倒在青石板上,看着他已似疲惫的身体,翻身跨了上去,坐在他的胯处,伸手握住他的分身,狠狠的撸动了几下,直到他的分身已愤怒,握着它,对准自己的洞口,慢慢的坐了进去,直到完全没根,直到我的臀尖已经吞没到他的草丛之中,双手扶着他的胸肌上,努力的上下颠动着屁股,把主动权全掌握在自己身上,林洪涛躺在石条上,闭着眼睛,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大腿 ,一点一点向里,直到手握住我那已经萎缩成一团的男根,不停的撸动,直到那里又有感觉,慢慢壮大 “洪涛,操我舒服吗?” “舒服,舒服死了” “以后还想操吗?” “想,天天想”, “真的吗?” “恩,真的”, 他依旧没有睁开双眼,可紧闭的眼缝里却慢慢渗出眼泪,我不知道他的流泪是什么意思,慢慢的俯下身去,轻轻的吻着他的眼睛,小声跟他说道 “怎么了?” 这话一出,那大颗的泪珠瞬间滑落眼角,喃喃的说道 “你总不理我,总跟我生气,我都不敢跟你说话”, 听了这话,我鼻子也酸了,我哪是想不理他,我只是不知道如何跟他相处下去,我也想他,可内心里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只好安慰他 “别哭,以后你想操,我就让你操,我生气的时候,你也可以操,好不好”, 林洪涛一听,眼里含着泪,却“哧”的笑出声来,说道 “你骗鬼呢,你生气的时候,我看着你都害怕,我躲都还来不及呢”, 我轻轻的贴在他耳边说道 “没事,下次我生气的时候,你就给我操服,行不行,我的大猛男”, 他一听,竟含着泪,睁开眼,瞅了我一眼,却又忙用胳膊挡在眼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在他这个时候还害羞的样子,用力拉开他的胳膊,林洪涛害羞的把脸转向一边,嘴上憋着笑的移开目光说道 “你干嘛啊”, 我笑着小声跟他说 “我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你大鸡巴怎么把我操服的”, 一听这话,竟跟害羞的小女孩儿一样,强忍着说道 “不看” “真不看?” “不看”, 我把身体往上提了提,直到他的男根快以退出,收紧了身后,猛的坐了下去,林洪涛身体猛的一抖,惊的一只手猛的扶在我的腿上, “真的不看?” “不看”, 我又把身体提起,猛的坐了下去,他又一抖,嘴里发了一声呻吟, “看不看?”, 他犹豫了一下, “就不看”, 我猛的提了提身体,蓄足了力,突然快速的上下颠动的屁股,迫使他的男根在我的身体里进进出出,仅仅几下,他已喘着粗气,大声呻吟着,那只手已经扶在我的腿上,越来越用力,估计已经到了强忍的地步,我猛的起身,让他脱离了身体,我移出身体,翻身躺下,好给他休整的时间。他慢慢坐起身体,对着我,握住他依旧雄伟的下体,慢慢插入自己的身体里,一只手安慰着自己,一只手助力着蹂躏着我的身体。突然他猛的加速,上身慢慢压向我,我努力着抬头去吮吸他的双唇,身体不断的收紧。 “我,我,不行了。” 他断断续续的说道。 “不行了就射给我,射我身体里。我的大猛男” “我,我憋不住了,老K。” “洪涛,我在呢,我一直都在呢。” “赵凯,我,我,我喜欢你。” 当最后那句出口的时候,伴着一股热流冲入我的身体,我震惊了。喜欢?喜欢吗?我知道那个字不同于“爱”,可我已经很满足了,很满足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了来,很满足这两个字他是对着我说的。我重重的吻着他,可这两个字,我却没有对他说出口。不是我不喜欢,不是我不爱,是我不敢,不敢说出口,因为我很怕。他慢慢平复下情绪,我平躺下,他慢慢压在我的身体上,我轻轻搂住他,很希望时间就此停止或定格在这一刻,哪怕这周边全是坟墓,哪怕这天气如此低沉,可我喜欢这里,喜欢这一刻。我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轻轻抚摸着结实的臀部,对着他的耳朵轻轻的说: “那天晚上,痛吗?” 他轻声说道: “痛,很痛。” 家里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毕,别说我已经呆烦了,我知道连他都已经呆烦。 第一,这里已经没有他留恋的人或事;第二,那边还有人等着他,或说他想念着的其他人。如果放在以前,我也许会吃醋,可经历这些,我突然看开。当然,我只是自我感觉而已。我们决定早点返回部队,但临行之前他请了王大爷、金勇哥,还有帮忙的那两个兄弟吃了一顿饭。虽谈不上好,至少代表他的感恩。只是最让人想不到的是,临行前他给罗燕打过一次电话,接电话的却是刘吉山,以罗燕工作不方便为由,拒绝了兄妹的相见。当然,谁都明白这不是他这个妹夫的意思 ,不过,在我看来,这也好,因为从此,他可以了无牵挂。 第二天清早,金勇哥开了拖拉机把我们送到汽车站。我们俩个坐在后车斗里,看着渐渐远处的山村,林洪涛脸上似乎已经没有留恋,也许这里带给他的都是痛苦的回忆。从这一刻起,回忆都已成为过去,他唯一带走的,就是母亲的相片。而我,似乎对这里还保留着一点留恋,因为在这里,我第一次真正的融入他的身体,第一次在布满坟包的山头听到他说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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