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五月中旬一天,一整天都在下雨,所有的战友个个都成了泥猴儿一样,浑身上下全都是泥水,直到全天训练结束。战友们都收拾好个人卫生,换掉脏的不成样的衣服,忙着个人的休闲活动。我没换,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喜欢上这种淋雨的感觉,不过不是浪漫,更不是多愁善感 。因为淋着雨,会突然心情好起来,没有愁苦,更没有诗情画意,就是喜欢而已。我一个人走到训练场的树林子里,往树下的长椅上一坐,仰着头闭着眼,摊开四肢,接受着雨水砸在脸上身上的感觉。似乎一切都罩在雨雾里,感受着一个人的清静,仿佛整个军营里就我一个人一样。不知过了多久,脸上突然没了雨,我睁眼一看,一把伞遮住了头顶上的雨雾,一个声音说道: “没事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猛地一把推开他举着伞的手,没有理他。那伞再次遮了过来, “赵凯,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我站起身来,径直走开。姓林的在我身后突然大声喊道: “上次的事,是我不好,我向你道谦,我不想整天看你拉着个脸,我知道我错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让你看了吗?” “那你到想怎么着吧?” 我返回来,一把攥住他的衣服,狠狠地说道: “我警告过你,以后别再来往,你他妈还来招老子!” 猛的推了他一把,他猛的后退了几步,我转身就要走。林洪涛把手里的伞一扔,一下扑上来,用手臂勒住我的脖子,一下把我拖倒在地,死死把我按住我。 “我他妈只是不想退伍后留下遗憾,你还没完了?!” 我挣扎了几下没挣开,猛的向上一踢脚,踢到他的头上。他一松手,我忙起身,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用脚踢到他头上。他一下瘫倒在地上,我一个跨步压在他身上,抡起拳头就打,几拳下去,脸上瞬间挂了彩,眼眶也迅速肿了起来,竟没见他反应,只是任由我打着, 没有任何反抗。见他不反抗,我也没有继续打下去的冲动,也就收了手。我起身站了起来,走到长椅边,一屁股又坐在那里。他躺在地上喘息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坐起身来,就那么坐在地上,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血水。 “过瘾了吧?不过瘾你就接着打!” 见我没说话,他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我跟前, “你天天那样折磨自己,我看着心痛。” 一听这话,火有上来了,睁开眼, “去你妈的吧!跟老子演电视剧呢!滚,别让我看你恶心!” 他慢慢的说了句: “我知道那次话伤了你。” 突然口气一转,大声喊道: “可我说的也是事实,哪句说的有错?你说啊。” “事实是吧。” 我猛的站起身来,轮起拳头就打,先撂倒再说,胸口上,小腹上,脸上,头上,拳头不够加上脚,林洪涛只有屈着身子,护着头,随便我在他身上拳打脚踢,一丝一毫也没有回手。突然身后有人大叫道: “住手!” 两个穿着雨衣的巡逻兵跑过来把我拉开。我站起身来,其中一个跑到林洪涛身边,看了看,试着扶了他一把。林洪涛只是坐起身子,站我跟前那个巡逻兵厉声问道: “你哪个班的?” “三连二班赵凯。” “为什么打人?” 我狠狠地说道: “打着玩儿。” 那巡逻兵看了看我,问林洪涛说道: “战友,你哪个班的?” “三连二班。” “一个班的?能起的来吗?” 巡逻兵忙扶着他站了起来,林洪涛说道: “没事,我们是一个班的,瞎闹着玩儿而已,没事了。” “都流血了,这叫闹着玩儿?” 扶着他的巡逻兵说道 “没事,有什么话你就说,有我们在,他不敢怎么着你。” “真没事。” 我旁边的那个巡逻兵说道: “跟我们到营部去。” 我瞅了他一眼,冷笑着看着他们俩, “走啊。” 林洪涛忙说道: “战友,真没事,算了吧,真是闹着玩儿的。” 他旁边的那个士兵说道: “你不用怕他,没事,有什么事,去营部再说。” 另一个说道: “不行,如果这事我们都放过他,那就是我们的失职。你要不去,没关系,我们直接跟营部报告这件事。” 林洪涛还想说什么,我不耐烦地催那两个大头兵, “走不走啊?你们要不去,我自己去营部。” 转身朝营部方向走去。那两个人气的说不上话来,扶着林洪涛跟在我后面,朝营部方向去了。 两个大头兵把事情跟营长一说,一脸严肃的营长二话没说,抓起电话,大声说道: “叫三连长马上到营部来一趟。” 挂完电话也没理我们。过了好一会儿,高连长还有卓力赶过来。一进门,看到林洪涛的样子,高连长问道: “怎么弄成这样?” 营长一看高连长,口气依旧冷漠, “看看这两个是你的兵吗?” “是。” “刚才巡察员在训练场边上发现在你的这个兵(我)在打这个兵(林洪涛)。士兵在军营里动手打架,影响非常不好,你们平时没给他们讲过部队的规制吗?” “天天都在强调,那他们不听就没办法了。” “什么叫没办法?” “营长,不用生气,这事你看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那好,这件事,我会直接报告团部,看团部怎么处理吧。” 高连长刚要说什么,一边的卓力忙说道: “营长,您看这样行吗?让他们写检讨,写多点儿,五千字,可以吗?” 营长上上下下打量了卓力一番,冷冷的说道: “你是什么人?” “报告营长,我是三连二的班长卓力格图。” “那你平时都怎么带他们的?还动手打人?” “报告营长,他们是因为工作上有些分歧,才一时忘记规制。您看能不能让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回去让他们好好学习一个规制。” 营长扫了他一眼,又冷冷的瞅了一眼高连长, “怎么,你们连长都不管了,你还出手想管这事?” “营长,我们连长不是不管,因为班里的工作出问题,原因在我,是我的责任。” 营长一看,倒没对高连长再冷眼,只是对着我“嘚波嘚波”的训了半天,最后说道: “高连长,把这个兵带回去,三天禁闭,三千字检查。” 高连长一听这话,说话才和软了下来, “营长,三千字自我检查轻了点,再重点都可以,不行的话,全班算上,连我算上,全都做自我检查都可以。至于禁闭,对于一个五年即将退役的兵来说,以后影响会很大,您看......” “不行,他在动手打同班战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不用再说了。” 高连长还想再说什么,可营长已经下了逐客令,高声喊道: “回去吧,让他回去交接一下工作,明天去禁闭室。” 从营部出来,高连长指着我骂道: “你行啊,够猖狂!五年的老兵,犯这种压级错误,告诉你,关禁闭,那是你部队生涯当中的污点,以后都会受影响!” 卓力一看,忙安慰高连长道: “连长,咱们是不是想想其他办法?” 高连长一听,大声喊道: “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自己闯的祸就该他自己承担,回去交接一下,赶紧过去。” 说完转身走开了。卓力看着高连长走远,跟我和林洪涛说道: “你们先回去,我还有点事。”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他人已经朝连长走的方向跑去。 回到班里,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交接什么,去洗了个澡,回来换了身衣服。其实别看五年的老兵,但对于关禁闭后果有多严重,我还真不太清楚,就是知道了,我也已经不在乎。林洪涛脸上肿涨着,坐在一边发呆,不知道他是在想什么。过了好久,卓力才回来,直接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 “暂时等通知,我能帮你的也只能到这里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帮什么帮?不就三天禁闭吗?” 卓力一听,气愤地说道: “你比我入伍可早两年,你不知道关禁闭意味着什么吗?” “大概知道,我已经不在乎了。” “什么叫不在乎,你想让五年的兵白当吗?” “白当又怎么样?” “你就是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别人考虑一下。你关禁闭,对高连长也会有影响。” 见我没说话, “我刚才打了电话,找人帮忙说说情。” 对于卓力的帮忙,其实我不太赞成,可也知道他是为我好,只好硬着头皮说了声 “谢谢”。 第二天,早晨训练结束,卓力一脸严肃却憋笑的告诉我: “五千字自我检查一个字也不能少,内部通报批评,别的没了,以后注意点儿。” 他刚要走,突然转回来, “今天下午一点半去团部一下,找一下陆团长。” “陆团长?” “对,要不是他出面,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哦,是。”。 下午一点半,我准时去了团部。 “报告!” “进来。” 我推开房间,陆团长正趴在桌前看文件,抬头看了一眼。 “团长好!三连二班赵凯报到!” “赵-凯,过来坐。” 陆团长指了指他办公桌前的椅子,我走过去坐定。陆团长微笑着说: “放松点儿,不用那么紧张。叫你过来,就是聊聊天,跟你平时和战友聊天一样就好。” 听了这话,内心里倒是放松了点,可坐姿却不敢放松。 “听说——犯错误了是吧?” 我忙站起身来, “报告团长!是!” 陆团长一看,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这样吧,下面我再问你什么问题,你都不能站起来。如果站起来,就是犯错误了。这是我暂时给你定的规矩,听懂了吗?” “是!” “那现在坐下。” 我忙坐了下来,陆团长看了看我的坐姿,微笑着摇了摇头。我不明白他摇头的意思是什么,陆团看了看我,说道: “听你们班长说,你父亲过世,你因为没能回去给你父亲送行,又加上对象黄了,所以情绪不太稳定?” 我刚要站起身来,一想刚才陆团长的话,没敢动,小声说道: “是。” “这我能理解,但我也听说你年前回去过一次,所以,我相信你已经尽力了。” 听这了句,我低下头。 “但如果把你的情绪带到军营里,带到工作中,那就是你的自控力出问题了。” “是,对不起,团长,是我的错。” 陆团长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扫描着我的坐姿,指着墙边的一个单人的绿布沙发说道: “你到这边坐。” 我有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一脸疑惑的看着他。 “你坐到这边的沙发上,咱们聊聊天。” 我只能听从,从他正面的椅子上坐了过去。其实我很不明白团长的办公室里为什么只放了一张单人沙发。坐上去后,依然保持坐姿,陆团长把他的椅子转向我。 “从现在起,咱们撇开军人的身份,像正常的朋友一样聊聊天。” “是。” “就像朋友之间随便瞎聊,聊什么都行,骂娘都可以,所以先放松下来。” “是。” “好,现在我要求你不要以军事化的回答,因为朋友之间的说话聊天不是这样。来,往身靠,靠在沙发上。” 我虽有些纳闷,但还是照做了,后背靠在沙发上。 “双手放在沙发扶手上。” 我一样照做。 “膝盖放松。” 我照做。 “头部后仰,靠在沙发上。” 我还照做。 “闭上眼睛,慢慢吸呼,长长的吸气,长长的呼气。” 我听着他的口令。 “再放慢呼吸频率,两肩放松。” 我调整了呼吸,感觉人也很快安静下来。 “现在脑子里什么都不要去想。” 我试着放空一切思绪,静静躺了一会儿,甚至有点昏昏欲睡的感觉。陆团长放低声音说道: “好,不用睁眼,咱们闲聊一会儿。听清了,不用军事化的回答。” 我犹豫了一下,答应 “好”。 “你今年多大了?” “24。” “在部队呆了几年了?” “今年是第五年。” “你是老兵了,对部队生活感觉怎么样?” 我犹豫了一下, “很好。” “不用考虑,想到什么说什么。今天咱们就是朋友之间的聊天,你不是士兵,我也不是团长,不用怕说对说错,对错都没关系。今天的聊天内容,只限咱们两个知道,不会有第三个人” “好。” “在部队这五年开心吗?” “有开心,有不开心。” “开心多还是不开心多?” “开始不开心,后来开心了。现在,又不开心了。” “好,再慢慢呼吸,慢慢吸气,慢慢呼气。” 又过了一会儿, “现在告诉我入伍之前的一个画面,请你给我描述一下,你现在想到的第一个画面是什么?” “一天晚上,我爹打我,我哥跪在地上求他不要打,结果我爹还是打了我。” “那你是什么状态?” “我想跟他对打,握个拳头,可我哥把我打了,后来我跑出家门。天很黑,出了寨子,四周一片黑,什么也看不见。我哭着跑,一直跑了很远,结果不知道为什么,跑到磊哥的诊所去了.......” 我讲完,听到陆团长答应道 “恩”, 过了一会儿才说道: “一个水杯,一直放在一个固定的位置,当你渴了时候,你会不自觉地把手伸向那个放杯子的位置,不管你是看的清,还是看不清,因为这属于意识记忆。当一个人在完全失去方向感的黑暗当中,意识记忆会自动开启,会引导着你走向最熟悉的方向,这很正常。在你的心中,你会感觉很对不起你的父亲和你的哥哥,还有在你说的那个磊哥,在你磊哥那里,你却能找到安全感。看来那个磊哥对你帮助很大,你为什么感觉对不起你父亲?” “以前我爹对我们不是打就是骂,所以很恨他。现在大了,才知道我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虽说有时我也感觉他的做法不对,可他本意是好的。我理解的太晚了,直到我爹过世也没见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跟他说声对不起,以后也没机会了。” 我虽说的平静,可闭着眼睛,却流下泪水。 “嗯,那你哥呢?” “我一直以为我哥爱动手打人,我讨厌他,可他后来为了养家,却断了腿。虽不是我给他弄断的,可我也很自责,如果我要有本事的话,可能他也不会断条腿,我巴不得把自己的腿换给他。” “嗯,你说的那个磊哥呢?” “磊哥人很好,非常好,思想境界高,能力强,人好,很关心我,感觉没有什么能难住他的事。” “恩。好,再放松呼吸,慢慢来,吸——呼——” 我照做着。 “好,现在我想请你再描述一个画面。你入伍之后,第一个浮现在你脑海里的一个画面。” “西边太阳已经落下去,天空是金红色的,东边天空是墨蓝色,天上有几个特别亮的星星,地上都是沙丘,有点黑了,看不太清,我躺在帐篷前,一边的沙丘上,一个....人,坐在沙丘顶上,黑色的轮廓,吹着口琴,很好听。” “吹的什么曲子?” “《驼铃》。” “那你知道吹口琴的人是谁吗?” “我.....知道。” “好。” 陆团长沉默了一会儿, “你们班有几个战士?” “九个。” “说说他们的名字。” “卓力,刘维龙,周国春,姜军,王成才,李禄,吕纪山。”“这才七个。” “还我,还有林洪涛。” “好,赵凯,我记得你,对你印象很深,还受到过表扬,但你这次跟战友打架,得需要有人接受惩罚。一个兵犯了错误,你们班长叫卓力格图是吧?那说明就是这班长的失职,我准备给你们班长记过。” 我一听,忙说道: “团长,这事跟卓力没有任何关系,犯错的是我,我愿意接受处罚。” “恩?那好,不处罚他,那就处罚跟你打架的人吧,他叫林洪涛是吗?” 一听这话,我沉默了,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一直沉默着。陆团长对着门外喊道: “李旭!” 门外有人答道: “到!” 推门走了进来, “团长,您有什么吩咐?” “三连二班,有个士兵,叫林洪涛的,你......” 我忙睁开眼,站起来, “团长......团长,是我动手打的他,他很守纪律,没有还过手,一次都没有。” “那你想表达什么?” “是我挑的事,找他麻烦,才跟他打架的。要处罚应该是处罚我,跟他没关系,我接受关禁闭,接受写检查,都可以。” “那我一定要处罚他呢?” 我一听没说话。 “卓力格图找到师部里去了,师部有人又找到我。既然我来处理这件事,不可能你好、我好、大家好就没事了,总得有人来担这个责任。” “团长,我承担,我愿意接受所有的处罚,怎么处罚都行。” 陆团长一听,没再说话,对着进来的勤务兵挥了挥手,意示他出去,然后看着我,微微笑道: “你不用紧张,先坐下。” 我没坐下,忙说道: “团长,我真的愿意接受处罚,事儿是我挑的,人是我打的,我都认,跟他没有关系。” 陆团长看着我,指着他对面的那张椅子说道: “坐下。” 我忙走过去,坐下,刚想说什么,陆团长沉默着摆摆手制止了我,看着窗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 “我,给你讲个故事。” 我一头雾水地看着眼前的陆团长。 “差不多十多年前,我带过一个兵,这个兵呢,接手了一条搜救犬,是从一个退役的士兵那里接过来的。这条警犬是条黑背,名字叫天狼。天狼被接手的时候已经五岁了,它是被前一个训养员从小带大的,因为前一个训养员退役后,天狼就一直不吃不喝,平常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管是谁过去,它都变的非常有攻击性。新来的这个兵,也不知道怎么办,后来一点一点靠近它,没事就在它身边陪着它,坐在它旁边,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天狼冲他咧牙,他就伸过手去让它咬,甚至有时就在狗圈里陪它睡。时间久了,天狼不再攻击他了,慢慢接受他的抚摸,再后来,开始慢慢喝点水,直到慢慢进食。从那以后,天狼接受了这个新训养员,最后,它只认这个兵,天天粘着他。时间久了,一人一狗处出了感情,完全是一对亲密的战友。直第二年夏天,因为几天的大雨,附近山上出现山体滑坡,部队接到命令,带着搜救犬去救援,其中就有这个训养员和天狼。他们去的时候天还在下雨,当几条搜救犬在山下的滑坡处搜寻的时候,突然天狼像变了一样,调头攻击几个训养员。大家都很奇怪,平常训练有素的天狼怎么又突然攻击他们?没办法他们只好后退,退下去之后,天狼又跑到滑坡的地方四处搜寻。可这时候,山体突然再次滑坡,天狼还没来得及跑开,就被埋到了里面,就这样没了。” 我听了心里有些难过,可也不知道团长说这个故事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团长停了停又说道: “天狼被埋之后,大家才反应过来,天狼攻击他们,其实是让想他们撤退。但因为天狼超出犬性的表现,这个训养员曾一度接受不了,患上抑郁症,毕竟他一直把天狼当成自己的孩子,天天看着天狼的相片流泪,甚至因此萌生退役的想法。后来我在跟他聊天时,他告诉我,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做训养员,打算结婚后也不会要孩子 ,因为他的孩子在救他的时候已经被埋了。我很深信他的话,他的确为了天狼付出了很多心血,很多精力,也确信他把天狼当孩子去看待,可他忘了一件事,天狼是条狗,是一条很忠心,很忠于他的狗。在他心中,天狼是他的孩子,可在天狼心中,也许并不这么想。大家都在说狗是人类的好朋友,的确,这一点我承认,可怎么去定义朋友这个词?在天狼心中,这个兵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可它也许从来没把他当成是自己的父亲。也许在它眼里,这个兵就是它的朋友、战友,或者说是主人,它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的战友或主人而牺牲,因为它爱它的战友和主人。” 我听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陆团长又说道: “我跟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什么是感情?感情包括了亲情、爱情、战友情、朋友之间的友情,人与动物,再或者动物与动物,再者或者说是植物,都会产生感情,这些都是感情。但感情是需要对等的,不对等的感情,就会产生误会和错觉。就如同你喜欢一个女孩子,可那个女孩子并不喜欢你,那就是爱情对友情,这样的感情就是不对等。只有你们相互喜欢,那才是真感情,你懂了吗?” 我点了点头,就是再蠢再笨,也能听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我不明白陆团长怎么会发现我身上有不对等的感情,也不明白他是怎么知道是林洪涛的。毕竟对于宋桓,我只字未提, “你不好奇那个兵后来怎么样了?” “啊?怎么样了?” “退役之后,他很快就结了婚,现在孩子都很大了。他还是喜欢养狗,只是他已经分清了对待什么人或什么动物,要付出什么样的感情。” 我明白团长跟我说这个故事的用意,于是站起来身来,对着团长一个敬礼, “团长,谢谢您,我懂了,我会纠正自己的错误。” “不,我相信你只是暂时懂了,可短时间内一定做不到区分情感。这样吧,既然有错,那就得受罚。” “是,团长,我接受惩罚。” “好,你必须暂时离开你们班,让自己冷静一个月。当然,一个月过后,你如果真的能改掉错误,那你就回到现在的班。如果不能,那这个惩罚将持续到你退役为止。” “是。” “好,那我给你一次选择权,你可以选择全连的任意一个班。” 我沉思了一下。 “想好了吗?” “是,团长,我选择去养殖场。” 陆团长看了我一眼, “好,我会跟他们说这件事,你尽快过去。记住,是一个月的时间。” “是。” 回到连里,找高连长报告了这件事,他让我回班里等批准通知。我回到班里开始收东西。卓力忙跑过来问我情况,我如实的回了他,并且再三叮嘱着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也感谢了他的帮忙。本想着第二天一早就赶紧过去,却不想到了晚上,突然头痛咳嗽发起烧来。说实话,来部队的这几年,感冒发烧倒也是有过,却没有想到都快进来夏天了,这次却来的这么凶。不过接到批准后,我还是直接搬去了养殖场。这已经是二进养殖场了,对于这里,我比他们都熟悉,只是对班里的其他人,完全陌生。我懒得理他们,独自一个人在值班室里住下。第二天刚好周六,一群新兵蛋子,哪里习惯在班里闷着,趁着休息都在外面疯玩,可我浑身跟散了架一样,独子一个人躺在床上。刚刚准备起来吃点药,却看到卓力提着东西走了过来。 “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你啊,你怎么样了?” “身上难受,准备吃点药。” “停。” 我刚要把药往嘴里送,却被他喊住。 “怎么了,这又不是毒药。” “我给你送来了比这药还灵的药。” 说着把手里的塑料袋子亮给我看。 “这什么东西?” 他没理我,看了看我身后的值班室,问道: “你住这里?” “恩,班里暂时没有空床位,再说,我也不一定在这里常住,凑合凑合得了。” “哦,就是你一个人?” “一个人不更好吗?” 卓力看了看四周,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你带的什么东西?” 卓力“嘿嘿”一笑, “你自己看。” 我凑上前去打开一看, “啤酒?” 我忙看了看外面,一看没人,才说道: “你带这玩意儿干嘛,还嫌我错的不够离谱?” “大哥,今天是周六,再说了,怕你不信,这,还是连长让我带的。” “连长?瞎说,他是疯了吧?” “哈哈,昨天晚上高连长跟我问起你的情况,我跟他说你可能是被雨浇着了,感冒发烧,需要吃药,高连长说,老兵了,哪那么娇气,喝点酒透透就好了,让我带白酒过来。我刚开始也以为他开玩笑呢,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不过我心想,白酒怕你喝不了,就带了啤酒过来。” “这是哪个祖宗教他的土方子?” “哎,你还别说,我老家还真有这一说。” “高连长平时对我也没那么关心,还会让你给我送酒?怎么突然跟变了人一样。” 卓力一听,一脸得意的样子, “卖个好呗。” 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对啊,有高枝了,卓力看了看我, “我可是好久没喝过酒了,可想这玩意儿了。今天可得好好喝个痛快。” “拉倒吧,你可别,外出就四个小时,别喝的五迷三道的回去,找死呢?” “没事,连长是让我以公干的身份出来的,就是明天回去也没事。” 我打量他一下, “行啊,你牛啊!” 卓力笑着把袋子里的啤酒和下酒菜拿了出来。 “亏了你没吃药,要吃了药,还没法喝酒了呢。” 一边聊,一边坐了下来,喝了起来。他从小聊到大,从家乡聊天到部队,从草原聊到内陆,才发现卓力是很能聊的人。尤其是几瓶酒下肚,话变的更多。我听说过蒙古人的海量,这也让我见识到,用他的话说,啤酒就是凉水,比他们的马奶酒差的远了。可我不一样,天生就是个没酒量的人,两瓶酒下肚,头已经开始晕了起来了。尤其是感着冒喝酒,总感觉到嘴里的酒不是啤酒,都是苦水。含到嘴里是苦的,咽下去也是苦的。 “凯哥,退役之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是真的没有打算。 “哈哈,你跟林洪涛一样,我也问过他,他说的话都跟你是一样的。” “哦。” “他昨天也感冒了,今天刚刚好一点,没事就坐那里发愣。你们俩这是怎么了?” “卓力。” 我打断他的话说道: “咱们喝酒,不提他。” “凯哥,我知道从我一下连,别人都想办法欺负我这个新兵,只有你不一样,一直护着我,再说,我也知道我这个班长,也是你让给我的,所以,有什么话,我愿意跟你说,有什么事,也愿跟你商量。当然,我也希望你跟我一样,有什么事,有什么难处,你就跟我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你分担一点。” “卓力,谢谢你。你下连时,我对你好,那是因为我也被老兵欺负过,是当时的马班副一直在帮着我。我不想你跟我一样被老兵欺负。不过,你比我聪明,装傻充愣的,连我也被你骗了。幸好那年黑虎班长面临退役,也许是他良心发现,倒是他没有欺负你。” “哈哈。” 卓力爽朗的笑着, “因为他不敢。” “怎么讲?” “凯哥,我跟你说实话,其实,其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姑父在师部。” “哦,难怪呢”...... 中午的太阳,很快晒透了值班室的顶子,加上喝了酒,身上慢慢燥热了起来,倒是真的对感冒有些帮助。酒已下肚,反而人也懒散起来,收了桌子上的东西,我躺在床上,卓力似乎也有些困意,挤在我旁边躺下。 “凯哥,别嫌我烦,这两次打架,到底为什么,跟我说说吧。” 可能是酒的原因,到底是壮了怂人胆,但我还是捡了些无关紧要说。 “其实没什么,就是有些看不惯他。他以前的女朋友被人抢走了,他以为是我当中使的坏,跟他解释了,他也不信。” “哦,怎么会怀疑到你身上?” “他以为我也在追他女朋友。” “哈哈,不会吧,那得多好的女人,值得大家一窝蜂一样追?” “哈哈。” “那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我顺嘴就来了句 “没有”。 “没有?怎么可能,你看你,浓眉大眼的,高鼻梁,性感厚嘴唇,尖下巴,身材还这么好。关键是啊,你的性格好,哈哈,外表忧郁,心眼好,哈哈哈。可惜我不是女的,我要是女的一定得嫁给你。” “那也没有” “拉倒吧,不说实话,上次陪你去打电话,你不还说复原后就结婚吗?” “说是说了,不过没有感觉,人家不也拒绝我了吗?” “没感觉?怎么?家里给介绍的吗?” “恩,算.....算是吧” “那就难怪了,可那你们怎么.....嘿嘿嘿” “你笑什么” “你们不是已经那个了吗?” “瞎说,没有” “怎么没有,你探亲回来后,脖子上被嫂子亲的嘴印都还有呢” “那是亲,又不是那个” “啊?就光亲了?连那个也没有啊?切” “你以为呢” “我看亲的那么激动,一定是发生了点什么才亲成那样的,不过,放心好了,天涯何处无娘们儿,以后慢慢会有的” “你有吗?” “我们少数民族,结婚早,十八九岁结婚的很多。不过,哈哈,你老弟我还没有,倒是有几个喜欢我的女孩子。” “还几个?你挺牛啊!” “一般吧,我们那边的女孩子比较直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喜欢就会大胆的说出来。怎么样,要不要给你介绍个蒙古族女孩儿?” “哈哈,还是不要了,我怕打架打不过她。” “不会,我们民族虽说比较彪悍,但男人对女人也好,女人对男人也好,两个人结婚了会很相爱,不是两口子天天玩摔跤。” “哈哈。” 卓力一转脸,对着我耳边小声的说: “只要你把她弄舒服了。” “哈哈,你弄舒服过几个?” “我就交过一个女朋友,不过他阿爸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后来他们搬家了,就分开了。你呢?” “我?哈哈。” 我突然感觉好笑起来,当然我只是在笑我自己, “半个算不算?” “怎么还半个?” “不骗你,真的是半个。” 卓力一下来了兴趣, “快说说,快说说,怎么是半个?” 我瞅了他一眼,想想自己的事,先把自己笑翻了。 “快说啊。” 卓力催促着。 “说了你可不能笑。” “不笑,绝对不笑。” “我上初中的时候,那时差不多十四五岁吧,我们班里有个女同学喜欢我。有一次,在河边,那时我根本不懂怎么做,还是她主动的,然后就那样了。” “哦,那怎么叫半个?” “那是因为刚做到一半时,她说了句话,给我吓住了。” “她说什么了?” “她说要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那你怕什么?” “那时我才十四五岁啊,怕真生了个大胖小子自己也养活不了,就给我吓软了。” “哈哈哈,哈哈哈。” 卓力一听,笑的快喘不上气了,带着猛的咳嗽。 “滚蛋,我就说你会笑话我。” 我狠狠踢了他两脚,他笑了半天才停下,眼泪都出来了,问道: “那后来呢?” “后来就,就拉倒了,见着她就躲着走。” “我说后来还能硬起来吗?” “当然了。” “哈哈哈。” “还他妈笑,滚蛋。” 卓力忍了忍,说道: “那这么说你还算是个处男了。” “谁他妈处男啊。” “你都没做完,还不算处男?” “跟她没做完,跟别人做完了呀。” “还有啊?快快,说来听听。” “啊?” 这可难住我了,我心想,有是有,可那都不是女人啊,忙改口说道: “没了没了。” “刚才是你自己说的还有啊,快说啊。” “没了,真没了!” “别骗我了,快说。” “真没有了,女人就那一个。” 话一出嘴,自己都傻了,卓力一听,一愣,马上一脸坏笑着瞅着我, “哎--,说漏嘴了吧?女人就那一个?怎么,还有不是女人的?动物?” “我操,滚蛋,怎么可能?” “那,那就是跟男人?” “别瞎猜了。” 卓力笑着说: “人发烧了还真奇怪,连脸上都烧的通红,哈哈。” 我一听,忙把身体转过去,背对他着, “别说话了,我困了。” 卓力往我身上凑了凑,小声说道: “你真跟男人弄过?” “没有。” “真的?” “没有没有没有!” “说实话,来部队以前,我听别人说过,部队里都是男人,有些兵会跟战友发生那个。” “卓力,你是正常人,就别往那边想,免得后悔。” “我也没觉得你不正常啊。” 这话让我感激,却也无言以对。 “林洪涛是吗?” 我没说回话。 “其实前段时间,我多多少少有点察觉,只是怕自己想的太多了。” “你察觉什么了?” “我一直跟你走的比较近,林洪涛好像有点吃醋。” 这事我当然知道,不过这话倒是一下提醒了我,我转过身来,跟他面对着面,问道: “你说这事,我还倒想问你呢。” “问什么?” “去年香港回归那天晚上,你怎么,怎么突然亲了我嘴。” “恩,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你亲我嘴干嘛?” “没干嘛啊,就是一时激动,一种开心高兴的表现,怎么了?” “你开心高兴还能去亲别人嘴?尤其是男人,你可别告诉我你们民族就那样,我可不相信。” “我们民族不是那样,可我这样,也没什么啊,不就是亲一下嘴嘛。” 说完竟蜻蜓点水般又亲了我嘴唇一下。 “你要死啊,你这样会让人误会的。” “谁误会,林洪涛误会还是你误会?” “都会误会。” 他听了挑起眉头, “你们,你们真有那事?” 操,声东击西啊,索性说破了, “如果真的,你会不会瞧不起我?” “那不会。” 他干脆的回答我。 “再过两年就要进入二十一世纪了,思想哪就那么封建。我们那边的小男孩儿,上火了的时候,还会干母羊呢,那怎么了?” 我对他的回答感觉很心慰。 “以后不可能了,别再提他了,谢谢你,卓力。” “哈哈,怎么谢我?” “恩?” “你要真想谢我,就回答两个问题就行。” “你说。” “那个都怎么弄?” 刚刚退去的脸红,又重新回来,吞吞吐吐的说道: “就,就,就那样啊,你跟女人怎么弄,就怎么弄。” “那怎么可能?女人前面有洞,男人前面....哦,我知道了,弄后面?” 我尴尬的笑了笑,没说话。 “那,你弄他还是他弄你?” 我皱着眉头说道: “别再提他了,你问那么详细干嘛?” “问问还不行,还怎么做?” “就,就,用嘴。” “用嘴?舒服吗?” 我白了他一眼, “要不你试试?我的让你吃。” “拉倒吧,我才不要呢,要吃也是你吃我的。” ; t; _3 o) V; a- k) Q,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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