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aczac 发表于 2021-11-2 02:30
7 C' T( ~1 K4 L( Y狼烟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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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首歌,就像赵锐手中的这瓶残酒。赵锐手一倾,将酒洒在山头的地上。 月光照着酒液,风声 ... + k! C# V3 p. @2 d# T: o
狼烟74章- `! p0 R3 W. Y0 Y7 ]6 ]1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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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合上车门,而是凝视着单军的眼睛,蹲身屈起单膝,胳膊抵在了车门上,将整个车门堵住,堵住了单军的所有退路。他拉起了单军的手,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在全部人的包围中,开口。“老婆,嫁给我。”震天动地的起哄声叫声,欢呼声笑声,淹没了当时那炸了般的沸腾的场面,当天的所有人都忘不了那一幕,后来经常津津乐道地笑谈,还成为人们心目中最热闹最欢乐的场景,在那一片沸腾的喧嚣中,没有人记得单军的表情,或者周海锋的表情,或许他们记得,但已经融在那一片欢乐高兴的记忆里,成为了印象最深刻的一部分。人们都记得单军回答的那句话。单军说:“这是我的台词,怎么被你抢了?”他也是一字一句地说的,就像周海锋说出这句话时一样。他们的每个字都听得那么清楚,说得那么清楚,彼此的眼神,穿过时间和空间,周围的喧闹都不复存在。“连长,快答应啊!”人们起哄地叫嚷,哄闹......单军突然直接伸手一拽,把周海锋连抱带扛地拉进了车里。他的动作那么突然、用力,那么果断、霸道,仿佛抢亲的人不是今天的新郎,而是他一样,敞篷的越野军车,比一般车辆更宽敞的空间,甚至没有人看清单军是怎么做到的,他就那么灵敏迅捷地把周海锋抱上了车,没给他一丝一毫反应的时间,堂堂正正、光明正大,仿佛这动作就是理所当然、蓄谋已久,是他此时此刻,最想干也最应该干的事儿!这个动作,就是他的回答,单军移坐到驾驶座上,将周海锋紧紧按在身旁的座位上,他探身- Q( E+ J# r+ N% X+ ^, l
过去手一搭将车门关紧,靠近周海锋的身上,望着周海锋的眼睛,所有人都能听到他压在周海锋身边说出的那句话,这句话他毫不犹豫、坦坦荡荡,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老婆,现在就结。”欢笑、沸腾、叫嚷,都是车外的世界。车里周海锋侧过头,望着单军的眼神,空气里起伏流淌的声音,被所有的喧闹掩盖。那是心跳的节奏,血管里血液加快的搏动,坚定、滚烫,重若千斤......喇叭按响,鞭炮炸开,张新文有样学样地把新娘抱上了车,学着周海锋的样子大声求婚,在后面那辆接新娘的主车上上演着幸福与甜蜜,单军踩下油门,一马当先开路......蓝天白云,雪山苍穹,骑兵车马,见证着这支特殊的婚礼队伍。在没有人看到的地方,单军左手掌着方向盘,右手伸过去,攥住了周海锋的手。周海锋将他的手指握进手心,紧紧攥在了一起......那天晚上,食堂里婚礼进行到一半,停电了。在边防连停水停电是常事,单军和周海锋按下张新文,带着战士们到山坡修理,打着手电,拉着发电机,冒着寒风抢修,才把电供应上,算是婚礼的插曲。单军对钱惠说,嫂子,连里条件差,委屈你了。钱惠摇了摇头,望了眼丈夫,心中百感交集。单军说,山上还有哨所的兄弟,他们来不了,我打了电话,他们让我把心意带到。张新文拉着钱惠说,走,我们去敬一杯酒。% l7 \6 y& I" s9 b+ [) l9 J, M
门外就是巍峨苍莽的索兰山,月下山峰耸立,雪色悠远。两人出了门外,朝着哨所的方向,举起一杯酒,远远的,就当是敬哨所的兄弟。年后到现在,哨所一直被大雪封山,人上不去,也下不来。每年漫长的冬季,对边防哨所来说,就是久远的隔绝。遥远的云中哨,依然固守在寒冷的山巅,远离人世的烟火。“看见那儿了吗?一直往那个方向走,就是界碑。”张新文对钱惠说。“以后,等路不那么难走了,我一定带你去。”张新文回头望着爱人:“要是有孩子了,也带他一起去。”钱惠郑重地点了点头......夜晚,喧闹结束后的营房后面,安静的月光如银,铺洒在营区里。院子里有一棵树,周海锋踏着雪地,朝着界碑的方向,给树上绑上了一条红带子。哨所的老班长牺牲后,老班长家的嫂子亲手在连队种了一棵树,说老班长就守护着这儿,每当连里有喜事,就告诉老班长一声,让他也高兴高兴。单军靠在墙边,看着周海锋绑上那条红带子。风将它吹起,不断飘动着,似乎带去了喜悦的讯息。单军往哨所里打电话的时候,马平川接的电话,他们已经知道了张新文在连里办喜事的消息,马平川和柱子都激动地挤到电话边,他们已经好久没有和外面说说话了。“老罗呢?”单军问。马平川没吭声,顿了一下才说:“去刻石头了。”
! H G: [8 u+ C* A u“刻石头?”老罗兵龄十年,从来到索兰山哨所起,就常在巡逻的时候捡好看的石头回来刻。没人知道他在耐心地刻什么,刻花,刻草,刻谁也不认识的图案。老罗有一次提起说他给老家的女朋友刻的,山里实在不知道送什么,等退伍了,回去送给她。老家的女朋友没有等到他退伍。这些还没来及送出去的石刻,在老罗哨所的床底下排列着,排得很长。现在老罗越来越少言寡语,却没有停止刻那些石头,马平川说,也许,老罗想在回去的时候,带着些过去的念想吧。周海锋把这些告诉单军,单军听了,没说话。在这样的夜晚,漫长的国境线上,有多少年复一年的边防战士,思念着曾经心爱的姑娘?“在想什么?”周海锋坐到了单军身边,问。“我在想,还好,你在这里。”单军回过头,看他。他很幸运,他想的人,就在身边。周海锋看着他,拉过单军的一只手,放在手心里暖着。两个人就这样一起坐在无人的台阶上,远远地看着那棵树。夜风凛冽,寒月悬挂天边,夜晚的索兰山山巅笼罩在深浓的云雾中,从这里看不见357哨所,也看不见更高、更远的观察哨。那个“一个人的哨所”,在距离天更近的地方,在无数个这样的夜晚,那里是什么样的?在那个山巅的小屋,屋里曾经有一个人,两年的日日夜夜,又度过多少个这样的夜晚。那些如今夜一般,寒风呼啸的夜晚,他是否也在这样,和所有边防上的人一样,思念着某一个人?在最遥远的国境上,在最孤冷的天边上。/ q* ^5 Y6 @" P. f4 p* J
单军久久没说话,周海锋察觉了他的沉默,将他手心一捏,搓了搓他的手指。“怎么了,这么安分,看来,今天我给的刺激有点大啊。”周海锋笑说,脸上难得露出一闪而过的戏谑。“你那个不算啊?”单军立马反驳,周海锋看他立马被激活了,还是那个单军,笑了,带着宠。“那是我的台词,你想干吗,明抢?”“抢都抢了,怎么着吧。”这就是单军的语气,周海锋模仿得活灵活现。想起周海锋婚礼上那一幕,单军身上就发热。“胆儿挺大啊,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时候。”单军是真没想到,在那样的场合,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周海锋会这么做。他一直都那么冷静,理性,这事儿实在不像是他会干的,可周海锋竟然偏偏就这么做了,毫不犹豫,毫不迟疑。“你没想到的还多着。”周海锋微微一笑,说。“我着什么急,人都是我的了,还有多少没想到的,以后也全都归我,我慢慢看不就得了。”“什么你的我的,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国家的。”周海锋就想逗单军,偏不顺着他的话,逗单军,是最有意思的事情。“国家的,也是我的,我不也是国家的吗?不也是你的了吗?放心,国家不会吃醋的,忒大方。”周海锋没忍住,一下子哈哈笑了,笑得爽朗而阳刚,照亮了这寂静的夜。单军盯着他的笑容,像一道温暖的阳光,扫去了他之前想起凌云峰哨所时,心头的惆怅。
9 A0 `9 \0 x% |2 ~单军抽出手来,伸臂一张,就将周海锋连人带着大衣,一起揽入怀中。已经熄灯了,四下无人,这是营区后面的空地,他们静静享受此刻的恣意世界。“我就特喜欢看你笑。”单军脸贴着周海锋军大衣的毛领子,低低地说。周海锋侧过头,手轻轻把单军的大衣领子竖起来,为他挡住寒风,凝视着单军的脸,没忍住一般,轻轻低头亲了一口。唇瓣一触即分,带着湿暖的气息,单军的手臂搂紧,彼此的体温互相取暖,彼此交融。“老张说,等下回我俩办事的时候,他也要好好帮我们都操办一场。”单军说。感激不已的张新文对单军说,等到他和周海锋结婚的时候,不管他们两人到时候还在不在六连,不管在任何地方,他都一定会赶过去。“他倒是会省事儿,两场并一场了,便宜这小子了。”单军揶揄。两个人都笑了,笑意在寒夜之中,浅浅而往。那一天会不会存在,他们没有去想。求婚,仪式,称呼,种种的热闹,这一切,在他们两人之间,并没有那么重要。是玩笑,是认真,是承诺,还是期待,所有需要某种仪式来固定、表达和验证的形式,他们都没有那么在意。婚礼的那一幕,他们将放在心里。那是属于彼此珍藏的记忆,是双目相对间,会心的一笑。无需更多的形式,不必刻意的索求。他们是男人,他们是军人。山盟海誓,早已托于国土,如这边境永固,塞柳长青。* j7 }0 b* F7 r, f3 ]
山河可证。雪地里响起了声音,雪虎跑了过来,两个主人都不在屋里,雪虎跑来找人了。它乖巧地窜了过来,卧在了周海锋的脚边,亲热地磨着他,周海锋抱住了它,单军已经习惯了这个和他争宠的小子,拍了拍它的大脑袋,暖融融的,两人一犬,就在这里静静地坐着。山峦雄伟,夜空澄明,似乎这一个晚上,变得很长。“你看起来,越来越喜欢这儿了。”周海锋忽然说。单军说:“我不想离开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你。”周海锋察觉到什么,回过头,看着他。单军沉默了片刻。“下午,我接到了命令。”周海锋从单军的表情里,已经看出了这个命令是什么。到遥远的边防连挂职,单军背负着的是任务。然而任务伴随着不知名的原因,将他排除在外。不再需要完成这个任务,单军到边防挂职的意义,就被划上了休止符。上面的反应很迅速,单军并不意外,这个命令,迟早都会到来。周海锋沉默着,雪虎似乎感应到他的变化,昂起头,有些不安。“我要回军区。”单军忽然说。夜色下他的面孔沉着,坚毅,冷静之极。“回去,问清楚。”他侧过头,将揽着周海锋的手臂收紧,拥着他的臂膀,是男人最坚定的力量。
$ N1 C8 M8 c' m& Z- m& `“我要带你一起走。”单军看着周海锋,一字一句。“带你一起回家。”7 o+ a3 y9 O* z/ j1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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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7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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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W: Q; ]' M# l( Z那几天,单军让周海锋带着他,走遍了一圈边防线。 / s' V; Y1 w( P4 N1 S3 e
自从单军来到六连,风雪紧接着演习、任务,还有很多来不及走过的地方。六连守着 100 多 ; Y- Q% J# o0 [! b0 H7 n6 }% q
公里的边境线,这里太大了,大得远远超过了一座城市,一处景区,一个小小的军区大院。 % F+ i. r+ i. @
周海锋带着单军,两个人骑着两匹军马,或驰骋雪间,或牵马徒步,顺着巡逻线,走了一个 * ?) h1 Q M0 } R! i
又一个地方。雪虎忠实地跟在他们身后,跟着他们把一个又一个脚印留在了边防大地上。
5 ^5 @/ h& Y( v2 ?如果不是周海锋带他来,让他亲眼看见,单军很难想象国境线上的风景能有多么壮美,土地
- W! e# O+ }+ K5 \9 Y# l+ v能有多么辽阔。当他们艰难跋涉,攀上一个又一个哨点,呼出阵阵白气,在蓝天苍穹之下, . N) e% \# H6 X9 M
极目远望着天地一色的天际线,千里冰封、万山白首,莽莽大地,都在脚下,仿佛拥有了整
6 Q( D1 F6 K4 p6 f1 F: H5 B个世界,人间所有的喧嚣纷扰都远离这块净土,从小到大从来不可一世的单军,也从未像现
4 y5 j5 K7 @9 R在这样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 g* |' W" X( J Q8 y在天地面前,在国土之间,个人的得失、情绪,世间的恩怨、烦恼,都显得沧海一粟,微不 % a& C6 x6 P1 r: a2 U9 ]
足道。单军踩着雪地,扯下防风罩和护目镜,面对着一望无际犹如大海般辽阔的莽莽冰原,
/ C8 Y `: U n2 v像个皮孩子似地大喊大叫:“啊——————!” . \9 V+ T( a# ]7 N( x# X9 R
周海锋微笑着看着他,男人都热爱自由,热爱辽阔,热爱无拘无束的天地和释放天性的自然, 3 l0 ^5 b9 I9 W8 z0 q
这儿,对单军来说,仿佛是精神释放的佳园,这不是那个他从小一呼百应、千捧万宠的军区 & C$ \3 W R2 v& I. P" }
大院能带给他的,也不是任何的身份、背景、顾虑和牵绊能干扰他的,这里,是最纯粹的地
& \$ Z) \% q% K+ I. ?- {: M ~方,一个他从来没想过会令他这么热血沸腾、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的地方。单军也不明 7 C U/ ^$ V# ?- U6 W
白为什么,可是,这里仿佛有一种魔力,只有愿意融入到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那种巨大的
% [+ i( g3 z2 [1 B2 `3 v力量。 ' K4 x$ ~0 Q8 q+ u; t3 A
这就是最神圣的土地,最美的山河,容不得一丝一毫外人的践踏,无论它多么荒凉,多么遥
; c' J/ i% o' i% R; U- p4 i7 t远,多么寒冷,对于边防军人来说,连一抔土,都不能与外族共踏。 1 y& d- f! F: V1 H& H. v1 t5 Z
单军想起周海锋说过,在索兰山的时候,有人问过老班长,为什么巡逻线这么危险,这么难
$ o2 f) n8 o! g8 z8 n- |1 R3 W走,甚至有人把命都丢了,还非得去走不可?老班长说,这些地方,如果我们不去走,别人
9 v/ F& [7 Q* V' D4 ~; [4 C就会以为这片土地我们不要了,就会来抢,就会被强盗说成是他们的,我们走过的每一个地 7 G# C ?" i6 [ _6 T* p+ r
方,不管有多么偏僻,都是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这是中国的! / X) a) P8 `' O
单军望向周海锋,天气晴朗,雪亮的阳光照耀在周海锋的面孔上,他的面孔意气风发,生气 ' v6 Q3 C* F3 U2 P/ l
勃勃,每到一处,他都兴致勃勃地向单军讲解着这里的地形、地貌,哨点的布防,一起巡逻 8 R/ ?3 f3 f0 s
的战友,巡逻中曾经碰到的趣事…… 2 u9 L8 Z, g+ q6 v' M2 ~7 A
单军很久没有听到周海锋这么滔滔不绝地说话了,他熟悉这儿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讲这
% V1 b. H/ `1 q* K+ X些的时候,他的眼睛里有光,那种光亮,几年前走出军区大院、在特种兵选拔的时候,单军 9 ]) v) m* O; w% R9 z- k/ b0 z
见过,却又不完全一样,经过岁月的洗炼,经历的荡涤,更加澄明,坚定,那是一种发自内
- l/ m& {( D4 }) t9 X5 S, h心的豪情,此时此刻的周海锋,和平时很不一样,他脸上的生动神采,才是最有生命力的存
4 }, K0 r/ Y3 B* h4 Y Z- v1 I在,单军仿佛来到了他的领地,他在向单军展示他的天地,如此广阔,纵横万里。 ! @" `( g6 M. C8 [: O
看着这样的周海锋,单军终于领会刚来六连的时候,周海锋对他说过的那些话。那时他在震 f" H! M3 U; |
惊、痛心之中,还不能理解周海锋为什么坚持不肯下山,为什么非要在那个鬼地方固执着所 * P# f8 r; N( q( Z" m
谓的坚守,为什么历经了普通人难以忍受的境遇之后,他仍然可以坦然接受这一切,仍然告
7 O: U f4 f3 R- _8 l9 `诉他,他在这里,不是没有意义的。
* m/ h0 J( C7 F. M7 H. s4 l7 V/ E那时,单军不想听这些,因为这些相比起周海锋满是冻疮的手,显得那么虚无。 ! l' u! }5 s1 b
可是现在,单军终于能懂了。 3 r* N( C8 B/ M" {
站在这莽莽雪原上,面对着无边无际的国土、枕戈待旦下的狼烟,单军觉得,或许现在,懂
- e4 ^/ S# ]5 v8 r5 n2 W得了这种情感,他才真正站到了周海锋的身边。
3 F/ Z2 o l2 Y# `决定来边防时,单军曾经以为这是对自己的流放。他把自己放逐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更像
0 K3 q8 y. E. Q- P6 r; n是一种逃避和自我惩罚。 / y# A4 f; L$ e3 w" z1 S
可是现在,他才明白,真正被放逐的,是那晚他们在体育馆大打出手时周海锋痛骂的那个自 & k9 C7 N# S I h5 H; e4 f
己。 0 l' v' h! E+ F& b
单军忽然懂得,周海锋当时为什么拒绝他,而是要求他在他身边当一个堂堂正正的军人,超 . @: {5 L% X7 h8 c, U5 E8 |
过他!给他证明。 & {6 M8 |+ j, a: I$ g/ ^4 `
证明什么?证明他能够担当感情?证明他是否有资格被他重新评判、重新获得他的爱情?
[. o A0 k V2 R2 g3 _不,到了现在,单军也才终于明白。
4 h0 Z+ N3 \# r* @7 w9 |证明他单军,不再是那五年间,自我否定、自我放逐的那个自己。
1 @; s; a' W: K9 ~* P3 I4 i就像特战选拔时在绳子上艰难挣扎的单军,听到周海锋在对岸站起来冲他怒吼:“你就这点 : N. \& X4 M0 J2 K/ t
儿能耐吗?你不是逃兵,顶多算是炮灰!别以为来了就不是孬种!”
6 g0 u$ G& y' U/ T7 V5 o单军痛心过周海锋的逃避,他躲了他五年,可是他何尝不是另一种逃避,用流放的方式,像
8 t5 k" S2 H+ U0 ^周海锋说的,在过去里趴着,你心里的坎,必须自己跨过去!
& [! l- F, d( c& C现在,他似乎能看到当时周海锋眼中的那个自己,就跟在泥水里晃荡的那个小子一样,被绳
0 X8 @# D. v, R0 Z4 e4 c& s子捆缚,要咬牙拼过了那一根绳索,才能想明白周海锋的话。
4 {5 K, f& A' O0 W+ h那五年,也成为了单军挣扎过的一根绳索。
3 r7 D' |- K$ ?) @0 b, z# V( [, `他借着任务,把自己丢到这个地方,却从来没有真正想过来这儿的意义,也没想过除了任务
$ w3 M* g; { U9 Z5 e之外,他还有什么停留在这儿的理由。 ) l9 B+ [9 P8 Y7 J0 F0 f
后来,他见着了周海锋,周海锋就成为他在这儿的理由。但是,到这一天,单军对周海锋说,
5 x1 V8 _: a4 w& P% c. ^# R我不想离开这里,不仅仅是因为你。
: \. K! w% ^- ^/ ] P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看见周海锋的表情,就像当年,他奋力攀爬过了那根绳索后看到
6 e$ a; v8 [* p T# ?的周海锋的表情一样。
3 p% l: v0 U0 g) {+ y v4 V3 N因为他越过了那根挣扎的绳索,一脚踏上了周海锋所站在的地方。
0 B0 {, v$ z" P2 d3 m他一直在这里等他,从未改变,等他有一天和他一样,看到眼前这雄壮的世界。 4 f1 M x! ^6 e5 u, a# f% k4 p
现在,他和周海锋并肩站在山巅,用望远镜巡视着远处的边境线,铁丝网,变换移动的云层
8 D) ^& g- U: {8 \. [飘浮在雪山顶上,冰原如海,阳光遍撒,如同波涛涌动,浪潮不绝。
% J8 O% ?* F2 `7 u O周海锋回过头看着单军,两人相视一笑。
4 @: U8 ]) d1 `3 i% w: z( Z% ?, q雪虎欢腾地扑腾在他们脚边,扑起一片片雪花。
+ E1 K# }' q- p原野上,两匹军马疾驰,两个军人骑在马上,你追我逐,信马由缰,痛快的笑声洒在旷野…… 9 H3 ^" U( B9 A; W/ ^$ |3 A
嘉奖命令下来了。
6 J% V% e% m+ K& l8 T“狼烟”演习抽调的陆军突击小组,成功捣毁境外武装组织窝点,击毙清剿武装分子歹徒二 : f& N6 s' S; Q4 P+ C1 B
十余人,临危受命,英勇顽强,圆满完成作战营救任务,在随后特种大队的实战演习中表现
( {& @ S9 q( s7 \, K, r出色,不惧强敌,不畏牺牲,成功经受考验,荣立集体二等功,小组个人二等功、个人嘉奖、
( I$ \" a4 [* l0 l3 C精武称号,所属部队集团军通报表扬、军区表彰嘉奖。
& Y8 Q5 o3 o0 i7 q5 v六连沸腾了,这么一支山旮旯里的连队,名不见经传,全军区表彰、集团军通报表扬,这是
0 Y! y. H0 T! e( A2 O2 R% c多么难得的荣誉,别说六连,整个边防团都跟着扬名立万,团长政委的嘴都笑得咧到了耳根。 ! P$ i2 a, g8 ` q
消息传来,整个连队冬训的劲头蹦得有日头那么高。
% X/ @) P+ }9 {8 c& _好消息还不止这些,张新文双喜临门,正式升任六连的指导员,从此后就不再是副导了,而
9 @; k8 ], Y! ~- L- p; U$ ~% }1 i是正儿八经的政工一把手,单军周海锋都为他高兴。
$ B- {3 e( D. L! P' n% Q! r“老张,这下你跑不了了,指导员这担子,还是得你自己挑!” " d, y; {2 y- C+ @; y. K. S$ S
索朗跟张新文也是没大没小,六连前一个指导员千方百计调走后,就没人肯接这苦担子,一
+ ~ C1 o; B/ ~8 a/ Y% r* x* n直靠张新文这个副指导员苦撑坚持,直到单军和周海锋来了才喘上气,现在,也算是众望所 ! c4 e$ K( M& i9 F" E @
归。 4 s8 ?/ b7 ~# q* N0 ` P
“我就没想跑,我老婆说了,以后家里事归她,我啥也不用操心,踏实工作就行。”张新文 , S' S h% {+ q4 E* Y) P3 d
乐呵呵地说,胖胖的脸上满是傻乐,钱惠来了这一趟,回去后就支持他,张新文别提多高兴
1 c& E' k; j3 @. A; P( p了。
7 D7 _1 r+ g7 x8 C8 l$ i! W随着表彰命令下达的,单军和周海锋的休假也批下来了。
/ w9 B; H% {' B: l% _4 s按照连队管理原则,主官不能都休假,但是这次情况特殊,执行了实战任务以后,身心都需
: U+ L. r7 @$ O要调整,休假是一种保护和恢复。本来考虑到边防的特殊情况,干部人手紧缺,给单军和周
" v, ?: b5 F4 v8 o, d% C海锋安排的休假时间是错开的,但听说沈司令亲自下了指示,不仅要求周海锋和单军同时休 * I6 @/ i# h, ] V: Z: Z5 X
假,而且做出了一个很古怪的指示,周海锋和单军必须要一起回到家乡城市,不能自行去别
7 M0 o" N, o# v0 v的目的地。
* K" d- n. g4 ^$ N0 ~% Y赵锐的电话也到了。
9 Z% ?( j7 l5 u: B M* e) v在特战基地,周海锋谢绝了赵锐安排他上学的事后,赵锐一直没表态。这次的电话里,赵锐 " {7 Y% x- D! m" g; Q5 s7 @
也没多说,问周海锋休假有什么打算。
- w2 g: u( X& [+ B3 a: T“我想回去一趟。”周海锋沉默了一下,对赵锐说。 ; n% b( P) g1 C0 Q/ H
“小锋,监狱方面,你大了,有些话,不用我再交代。”
5 J, p' t2 z' N) ^0 L! z1 U0 d“放心吧锐哥。我知道。”周海锋知道赵锐指的是什么。 2 R6 W: d: L! ?/ X2 P
“回去吧。你该回去了。看看咱爸。”
2 l9 w/ Z, t. V2 C3 l2 }赵锐沉声说。
3 P! u% b+ Q! R6 C$ |$ c5 w“和军军一起回去,那小子能照应你。你们多待一段日子,记住,你们的休假日期和地点是 . t8 z) {& K6 d4 \8 d, O) t8 a
特批的,我只说这么多。休息好,养精蓄锐。” + d- Q2 I- _, ~
赵锐的电话挂了。 & w+ B) \& x/ e
临走前的那天,是个温暖的天气。 ' C" R5 S+ N$ V$ }2 C- W3 q- s/ h
时节已是初春,在江南已是早春花放,杨柳抽枝,在东北边境,这是新年以来最温暖的一天。
$ U5 I; v9 M; M, ?; {3 y连还在封山期的索兰山,都感受到了一丝春意。趁着连日来天气回暖,路况缓解,送上云中
8 Q( n8 e6 j; ^0 q哨所的一批补给物资出发了。 1 k! I6 H( g* x( p3 Z( W( S7 O
单军在山脚下,送军需车出发,看着车辆满载着哨所里弟兄们的期盼,上山了。
1 P6 t2 }+ @' u4 }, i他走回连队,身后远远响起一串迅疾的马蹄声,单军一回头,一声马嘶,骏马停在了单军身 ' c. M( e& q# m" g" O2 w# y
前。马上的人面孔背着阳光,对他说:“上来!” 2 M. F7 y6 p5 |8 L3 V0 X
单军抬头看他,一懵:“什么?”
5 o4 k s/ n' a0 K1 ^, n( _6 j% y马背上的周海锋不由分说,伸手用力一拉:“上来吧你!” + \$ \$ h4 D! P/ ] G" l( V' `
单军在战士们的起哄声中被周海锋拽上了马背。 % O8 d0 g# N6 S/ Z, I0 e
“你干嘛?”单军还懵着。
: m- G2 g. k+ H; Y- x“带你去个地方。”周海锋把棉帽扣在单军脑袋上,给他戴好。 ) A8 |8 l+ ?+ o
“什么地方?”
3 B, u* V% i4 Q单军不知道周海锋突然要带他去哪。 * d/ @8 ]/ s! |
“副连长,你要带连长去什么好地方啊?” 8 q! R8 D7 l3 V9 \
这么温暖的天气,战士们正在户外骑马训练,嘻嘻哈哈地问周海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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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t( C7 e- z' S周海锋笑对战士们喝令,双臂一环,将单军环抱在身前,手臂一纵缰绳,信马奔驰而出!
1 w8 v, Y6 d# U' Q n) F G马蹄声有节律地踏雪而奔,马背上的两个人纵马飞驰,周海锋从身后紧紧抱着单军,风声在
: x% ^$ W/ O% r' U( i耳边疾掠,蓝天白雪,一匹马,一双人,仿佛就是整个世界。
6 E5 S% ?% [% R0 ~当进入一个深深的山谷,地势低洼,风变得越来越暖,雪越来越淡,林木交错之间,眼前突 , L- t* q8 M5 Z( L
然豁然开朗。
- _4 y( B: `+ U单军在马背上惊呆了。 ! W, v2 W' @5 Z. o! h% X' n
山谷环抱之间,是一片蓝色的湖,仿佛一块碧蓝如钻的宝石,镶嵌在这山谷的深处,突然跳 4 V4 k Q$ C6 s, Z+ ~# c; p
入单军的眼帘。 ( u# Y H' n1 l D
阳光万点,如同万千金光在蓝色的水面跳跃,湖中水冰交融,清澈见底,湖边是一片又一片
# u. S; J) C& E+ K, @的花,不知名的小花夹杂在草地之间,沿着湖边蔓延,像一幅花毯一直铺到山脚下。天上的
7 c3 E( T8 P5 X7 H0 j白云倒映在湖水中,如同天空之镜。特殊的地理气候条件形成的盆地,造就了这个神秘而美
* ?0 G4 v# D. j; u* |0 a$ [丽的湖谷,没有人知道,辽远的雪国中,藏着这样一个春暖花开的人间仙境。 % e) D4 ^8 o+ P9 n q
单军呆看着,军马静静而立,周海锋轻轻搂着单军,低声在他耳边说:“这就是蓝谷子。你 4 V+ e0 y% i) z- O6 h. I! g, {4 g
喜欢吗?” ) M; n5 L, u3 T* ^: {2 u/ t `
单军想起了刚到索兰山的时候,那一天,周海锋指着远方告诉他,在那座山下面,有一片冰 : f9 {0 J( K4 n7 z2 \
湖。 , N' U2 r1 a4 c: T
那天,周海锋对他说,这里的人把它叫作蓝谷子,意思是蓝色的天海。 / O& a+ N6 ~/ z, y
“等到开春以后湖水化冻,你一定会喜欢那个地方。”
5 x8 H0 Q5 _3 y; v: D; e P周海锋那天的话,似乎还在单军的耳边。
! }1 z6 j! m k! ~; G9 X9 w& n6 _现在,他真的亲眼看到了这个地方。
6 |3 J0 D5 K4 E3 s那一年,那个寒假,他们在电话里约好,等单军军校放假后就为周海锋请休假,去一个只有
# ~( ^+ ^2 Z- F2 b3 z- V4 G! s$ z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 ^5 ?9 @$ {, K/ Z, Z& [
五年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个地方,兑现了迟到的约定。
' u8 G1 p {; w& v8 M; Z9 ~周海锋曾说,他到边防的时候就想,如果有一天,你来了,我一定会带你看遍这里最美的风 景。 : C: e0 x: f( l6 q" R& Q1 A
那就像一个梦境,直到在悬崖天边的哨所,他推开那扇门……
O3 h- o. b+ d4 i& B单军也望着眼前这仿佛梦境的蓝谷子,可身边的这个人,这世外桃源般的冰湖,这个只有他
; _: T7 a3 Z' H! L; V/ W' l' G& I3 ^们两个人的真真实实的世界,再也不会从梦中醒来。
) [% K N% ?) \) q( p“有一次巡逻我迷了路,无意间走到了这。”
; C- c# M* s; ], ?# N$ F* U1 N周海锋发现这个山谷和这片湖的时候,也惊讶了。这里距离最近的人家也有几十公里,荒无 + E' g; ^: g3 M$ `) J
人烟,也许正因为此,才一直保护着它的原始和神秘。
1 H# _# j" ]2 d6 r V- q' @" v! R“后来每年开春,只要走这条巡逻线,我都会来这儿坐一会儿。”
. r) U- D- V' D0 I6 ?, W坐在湖岸边的草地上,周海锋回头看着单军。 : x0 f2 ]9 W K$ H8 j+ \
他的眼神很特别,仿佛细细描摹着单军坐在这个美丽仙境中的样子,那是每一年他独自坐在
: E e- x1 `; w9 ~' R这湖畔花丛中,无数次想象过的。 ; n$ d' d' E6 X4 F; r l3 X
“藏够深的,这么个好地方,怎么现在才带我来?” 2 D( P/ D) x$ Z% e; F. y0 e3 _ H: c
单军逗他。
! G, @! O4 Z% e- \' A. x$ ]2 u“从开了春,我就在算日子。算着,这儿什么时候开花。”
# T7 {) i6 C4 v' G; {周海锋一直在等,终于等到了。
8 z/ ^& U1 y( {0 B“还好,赶上了。”
% Y3 c# c5 x& g6 U1 y他回头对单军笑,笑意却渐渐转深,凝视着单军的眼睛,仿佛从来也看不够这张面孔。 * ^! F/ Q; r& C0 n
“我没带别人来过。” P- \3 ^% ^8 Y& ?% b$ T
周海锋说,一字一句。 ) ?+ G. }, ~$ N$ q8 I/ o
“你是第一个,” 他定定地看着单军的眼睛。
4 W+ X; z4 E8 Y+ B“也是最后一个。”
6 f* V8 q4 b/ H7 P4 k' }' g单军的目光和他相接,在那双俊美的眼睛中,只看得到自己。 5 D% ^: p; W3 x z
“就像星光路?” ; y X; \2 V" ^& D) _" ~! H
单军突然说。
4 X5 O i9 j4 ?周海锋一顿,眼中牵起了往事的回忆,他望向远方,笑了,笑容中,是想起最美好时光的温
( Q. N7 ]( a, m2 ~5 V5 u" ]$ R柔。 4 M! p. Y" F# k2 X R# {
“是的,” 0 k" {' M) `% j* a, o) G
周海锋说, 9 o4 m1 i2 r6 I b
“就像星光路。” 7 D9 v" @2 V+ ~3 r% D$ J
单军一动不动地望着他那笑容,心口像被什么猛然敲击,他毫无预兆地勾过周海锋的脖颈, O/ E( I/ a4 P& x
吻了上去…… 0 T# g/ T, u3 z R3 b& s4 k5 S
一阵轻风,卷起了一阵花草的清香,单军就着吻将周海锋一把按倒在了花丛中,波光粼粼,
3 X8 x) W( p- ~; S' n H/ X9 R) z湖水清冽的倒影,再也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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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76 章 & [" F* p! C% l$ u
$ O+ _( q+ g% G0 E( a& ~, g花丛中,野花香飘开,萦绕着青草与泥土的清香,山谷温暖的湿意,令空气里的花香更加浓 烈,更加浮起一丝躁动。 单军的唇轻轻浅浅,似合似分,唇瓣上的湿意沾着周海锋的火热,深深浅浅,轻带挑逗,吻 得并不急迫,却温柔,缠绵,直到由浅入深,舌尖卷起周海锋的舌头,细细缠裹、推挤,品 尝那每一分纠缠带起的爽烈感,感受着身下因为他的挑逗而火热的身体,他肆无忌惮地压在 那强壮的躯体上为所欲为,任亲吻着的这张唇如此不设防地、纵容地对他完全敞开,任他予 取予求,听着他的吻令周海锋喉间滚动过的低吟,令单军无法再维持挑逗,猛然加重了索 求…… 这放肆的深吻,放纵在天地之间,在这个远离尘世的隐秘山谷,在只有他们二人的地方,再 没有一丝隐藏、一点顾虑,释放得漫天漫地,烈火燎原。 周海锋紧搂着身上的单军,他的胡天胡地、肆意妄为都是最浓情的火、最任性的风,火借风 势熊熊猎猎,将漫山遍野都变成了一处烂漫的火原,柔情如酒,沉醉而不自知。 单军在军营里憋得狠了,在连里他们不能放肆,时刻人来人往,在工作面前,他们没忘记自 己的身份,约束着不会乱来,实在忍不住的时候也只能在深夜无人时短暂地短兵相接,释放 无处安放的激情。只有在这儿,没有了所有的顾忌,不用去管彼此的身份和职责,在原始山 林的山野之间,他们就是两个人,两个年轻的男人,释放最本能的天性和不受任何约束与禁 忌的最纯粹的欲望,碰撞在天地之间,坦荡、赤诚、问心无愧…… 单军的唇终于从周海锋的唇上离开的时候,仍然不知餍足地微微亲了一下,那里柔软的触感 令单军欲罢不能,手指在上面抚过,还带着他们刚刚分开的湿润,单军低声俯耳:“你这儿 真软。” 他的手抚摸过身下这副钢筋铁骨的身体,紧实的肌肉和有力的线条,唯一柔软的就是他刚刚 用唇舌占领的地方。 “……你喜欢硬的?”周海锋仍然躺在草地上,仰视着单军,眼神和他低低的这句话,都令 他们周身原本就不稳的气息变得更加浓稠。 “你不喜欢硬的?”单军的话和他的手一起,落在周海锋的下身,解开军裤皮带搭扣的声音 是那么清晰,啪嗒一声,带着说不出来的情色。他的手往里伸进去,拽出周海锋的上衣,探 进裤缝之中,那里已经剑拔弩张,又硬又热,单军隔着衣料抚摩着它的形状,硕大而鼓涨的 一团,在单军手中抚摸、搓揉,尖端打湿了那里,周海锋的眼神放纵又带着忍耐,克制着不 发出呻吟的声音,单军手心里的硬度出卖了他的忍耐,在单军火热的手心里又涨大了几分, 不安分地寻求着解放,却偏偏被单军紧紧地攥着、挑逗着。 单军呼吸粗重,下面硬得难受,不耐烦一寸寸去解皮带,把自己的皮带一下抽出,甩在旁边 的花丛里,拉着周海锋的手往下,按到自己早已怒涨勃发的下身,那儿早已经硬得发涨,单 军喘着粗气对周海锋说:“我硬得疼,你给我摸摸。” 周海锋的手心火烫,带着撩拨的火种,忽然猛地用力翻身,将单军紧搂在坏里顺势半压在身 下,手上攻城略地般探进去握住了单军的粗大,用掌心粗粝地爱抚着,气息急促而杂乱,焦 灼地在单军脸上胡乱地亲着,起伏的胸膛喷薄着渴望,手上加重了力度和速度,激起单军喉 咙间的喘息,单军在周海锋的手里硬得受不了,涨得一阵阵发痛,光是看到周海锋带着情欲 全力爱抚他的神情,就像最烈的催情药,单军推开在用力吻他的周海锋,眼睛被欲望熏得发 红,他用力摸着周海锋的肩和胸口强健的肌肉,猛然挡开了周海锋抚慰他的手,狠狠地压上 了周海锋的身体,下身蹭动在周海锋的坚硬上,两人的呼吸都同时一窒,发出了男人都能明 白的低哑呻吟…… 单军全身散发着近似可怕的气息,那是雄性本能的侵占和进攻的气息,他的嗓音因火而颤动、 5 g/ G9 z& l% d- G2 L6 y
粗野,他趴在周海锋的身上一字一句:“我想要” 他在周海锋耳边,每一个字都因欲火粗得变了调:“……我想插进去!……” 他本来没想做到这一步,可是血气方刚的身体能忍得住吗?单军最硬的那个地方,只有进入 周海锋身体里最深的柔软,才能找到最深的慰藉,获得最彻底的解放。单军二十四五岁的年 纪,最不能忍的,就是情热的滋味。 周海锋在演习中受的伤,单军一直心有顾忌,不能放开,他忍了好几次,宁愿让周海锋主导, 也不想又把周海锋的肩伤弄开。可此时此刻,他们相交相蹭的两杆长枪弹药上膛,不得不发, 而单军永远都是要去攻占的那一个。 周海锋的唇火热地印在单军脸颊上,他的回答明明情色,却用禁欲到极致而性感的低哑嗓音 说:“来吧!……” 单军站了起来,脱下棉大衣铺在地上,推倒了周海锋,周海锋将自己已经脱下的大衣猛地盖 住了两个人的身躯…… 在群山之间,在这个气温异常温暖的盆地峡谷,被棉大衣覆盖下的两个身躯起起伏伏,湖面 上的倒影,不断激烈地晃动着,搅乱一池春水…… 无人的野花,层层叠叠的大山,拴在远处的战马,碧蓝无际的蓝海子,澄净无暇的蓝色天 空……都是无声的见证者,见证着这草莽间的激情,挣脱了所有桎梏和枷锁,抛却尘世所有 的世俗眼光和禁忌规则,这些在这里都变得毫无意义,只有最热烈奔放的天性,最纯粹无畏 的情感,最放肆和大胆的宣告,宣告在这天地之间,山峦之间,阳光草地之间,他们和所有 可以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的情感一样,敢于让天地山河作证,敢于问心无愧地去爱,光明磊 落,顶天立地! 军大衣下,汗水涔涔的面孔,汗湿的身体,单军的每一次推顶都顶入了最深最紧的地方,温 暖的风带走了男性的喘息和荷尔蒙的味道,还有激烈结合时的粗言野语…… 到达顶点时他们浑身紧拥,全身震颤着迎接最顶点销魂的滋味…… 当一切终于平息,单军倒在周海锋的怀里,周海锋紧紧地抱住了他,他们就这样躺在棉大衣 里喘息着慢慢平复,周海锋轻轻抹去单军额头上的汗水,他们的上身还穿着衣服,被大衣覆 盖下的下身维持着结合的姿势,单军维持着占有周海锋的状态,并不退出去,听着剧烈的心 跳和周海锋跳着同一个频率,单军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湿漉漉地支愣着,周海锋的手伸进 单军的衣服里,抚摸着他身上的汗水,为他散热,手心贪而不足地游走在单军赤裸光滑的脊 背上,摸过他敏感紧健的后腰…… “再摸,就又要起火了。 ”单军微抬起头,在周海锋唇边,语气危险地说。 “我怕吗?”周海锋语气不稳,喑哑的嗓子还带着情事过后的余韵。 单军的手捉住了他的下巴抬起:“ 嘴很硬啊?”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 “刚才是谁在我下头受不了,腰都在发抖?……” 在冲撞最猛烈的时候,周海锋被他进入的内部被摩擦过某个点,周海锋那钢铁般坚硬的身躯 在单军的怀抱里难以控制地战栗,那来自身体深处的震颤紧紧地包裹吸绞着单军的粗大,那 滋味儿,紧得令单军呼吸为之一窒,销魂蚀骨的快感,令两人浪潮汹涌地攀上极乐的顶峰…… “……那几下是不是特舒服?”单军带着坏心,微抬起上身逼问周海锋,周海锋那即使刚刚 经历过一场性事仍然显得禁欲的面孔,汗水和潮红还没有退去,望着单军的眼睛带着无尽的 宠意和难以启齿的矜持,这复杂的神色令单军欲罢不能,下身猛地一顶,残存的余韵在两人 身体里散开,又激起一阵微颤。 周海锋搂紧单军:“ ……下回,你就知道。 ” 单军咬了一口他性感的喉结: “下回还是我,你跑不了……” 他慢慢退出周海锋的身体,嘴里狠,还是悬着心,低声问:“ 疼不疼?” 为了周海锋手上常年形成的冻疮,单军时常把润手的一管滋润霜带在身上,那是他问卫生员
+ z) w" O6 p8 F( k, k; V% V要的,周海锋自己想不起来擦这个,单军就常带着督促着给他擦,也亏得单军带在身上,刚 才才减轻了周海锋的痛楚。 “没事儿。 ”周海锋能忍受,手指轻轻划过单军的青茬头发,短短的,利落,精神,摸多久 也不腻。 “等会儿骑马,我抱着你骑。”单军带着心疼。 周海锋失笑:“ 谢你了,没那么娇气。 ” 当他们终于起身收拾干净,互相整理着衣服,又低下头整理自己,单军大剌剌地系上皮带, 一颗颗扣上被周海锋解开的扣子,正低头忙活,周海锋的手伸过来,三两下为单军把系歪了 的皮带磨正,替他系上剩下的扣子,衣服的褶皱在周海锋骨节分明的手下,迅速整理得整整 齐齐,熨熨帖帖,有他动手,单军干脆也不动了,任周海锋给他穿好衣服,周海锋边系扣子 边抬眼掠了单军一眼,无奈又戏谑地:“ 首长,你手呢?” “我手不长你身上了吗?”单军大言不惭地说,嬉皮笑脸地一笑:“以后这活儿都归你。 ” 周海锋还真就接了一句:“ 是,首、长!” 他纵容地把帽子给单军扣上,俩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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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0 u5 i9 U H0 ]1 k迎面一阵夹着花香的暖风,单军懒洋洋的惫懒,觉得全身舒坦,他长呼一口气,说:“痛快! ” 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满足的快活,单军忽然扬起嗓门,大声对着莽莽山谷、对着碧蓝的湖面: “周海锋——!! ” 他高吼着呼喊出这个名字,身旁的周海锋好笑地瞅着他:“喊啥?”单军不理他,继续对着 山谷大喊,仿佛这里有无数的听众:“ 老子喜欢你!————! ” 周海锋一愣,转头望向山谷,慢慢地笑了。 山谷里由近及远,回荡着回声:喜欢你,喜欢你…… 单军心里痛快无比,如倾闸千里,他喊出这句早就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的话,喊给这儿的 山听,水听,云听,喊给所有能听见的,草木树花,飞禽走兽,每一寸土地…… 他听见周海锋也对着山谷大吼了一声:“单军!——” 他的吼声震动着山河湖泊,从心底里喊出这个名字,震在单军的心头上。 “老子早就喜欢你了!!——” 单军突然愣住…… 山谷里不断回荡着:早就喜欢你!……喜欢你…… 周海锋用从来没有的粗狂语气吼着,声音带着穿透天地的力量,坚定而无畏地宣告在天地之 间,坦荡、洒然…… 单军一把搂过周海锋,像在初识那年的时光里,他总是这样,想从他那儿知道自己心里最不 肯承认的那个问题——你喜欢我吗?…… “什么时候?”单军逼问,心头的悸动竟然像初次被表白的毛头小子,初识情字般的青涩和 莽撞。 周海锋微微笑着,手伸进大衣口袋,似乎发现了口袋里的什么,一顿,没有说话,向单军示 意摸他的衣袋。 单军的手跟着伸了进去,当他拿出来看清时,一愣。 一个口琴。 熟悉的蓝白色的口琴盒子,上了年份,却保养得像新的一样。 单军认识这个蓝色盒子。上军校的时候,他买了这个口琴,送给周海锋。单军没想到,会在 这里再见到它。 他不知道这个口琴至今周海锋仍然带着,周海锋也没有对他说过。周海锋收拾休假的行装时, 怕把口琴压坏,顺手揣在了大衣口袋里,想要出发时再装进随身的背包中。骑马带单军来到 $ ^2 P5 a6 F3 V l5 }3 s, T! N
蓝谷子,这衣兜里的口琴也被带到了这里。 周海锋没有再回答单军的问题,坐在湖边,静静地把口琴凑到了嘴边。 单军又听到了熟悉、悠扬的口琴声,遥远的旋律,穿过重重的岁月,依然没有改变…… 单军回到了那一年军区大院的篮球场,那一夜,他坐在高高的篮球架上,周海锋坐在对面的 球架,他在如水的夜色中喊出那一声“我喜欢你”,听到对面传来这个曲调,一样的悠远, 一样的深情,如同此时,如同此刻。 时间流淌无声,却什么也未改变。山河日月斗转星移,不变的是那一夜风中传来的琴声,温 柔,宁静,守在原地,从未远离…… 单军在群山环抱之中,听着那琴声,直到他说:“那天在连云峰,我听到的琴声,是你。 ” 那一个清晨,他在哨所前的山崖上听见的天边飘来的口琴声。他早该知道,那不是别人,是 他。 那时风中就带来了他的讯息,高山莽原,万里之遥,将他们层层阻隔,却阻隔不了这飘渺的 琴声,在那一个清晨,被风送来他的耳边。 原来他就在这里,一直都在这里,仿佛每一天他的琴声,能被一个远方的人听见…… 周海锋的背上一沉,琴声一顿。 单军从身后抱住了他,胳膊揽住了周海锋的肩头,紧紧揽进了臂弯。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直到周海锋察觉到单军胳膊里藏着的一块坚硬,撸起了他的衣袖。 方才的激情里也没有脱去上衣,让周海锋到现在才发觉他手臂里藏着的东西。那是一块黑色 岩石,曾经沾了血污,现在被一根绳子串上系紧在手肘上,藏着避过领口、袖口这些军容风 纪的检查,贴身戴着。 那是一颗星星,曾经被他放进他的手心,曾经被他从染血的瓦砾堆中挖出来,现在,它伴随 着强有力的心跳,在距离心脏更近的地方…… 周海锋蓦地回过头,四目相对之间,这宛若世外桃源的蓝谷子,凝住了时间的行走,也永远 凝住了湖中相拥的倒影…… 6 `4 s0 g- `/ {) P q& f) O6 U9 I6 a' A
5 g Z: J9 ?: n7 n) P那一天,单军说,我们一定还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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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边防六连,连队里过年时那些许愿冰中,有两块特殊的冰,它们牢牢地粘在了一起,曾经 只有半边,上面画着奇怪的图案,一个小屋,两个小人,紧紧靠在窗前,另半块冰是一片空 白。知道的战士说那是连长留给副连长的许愿冰,只是过年时副连长在外面学习,还没来及 画。 现在,有细心的人注意到,那块许愿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画上了。 天空上那道戛然而止的线,在这块许愿冰上继续延申,划过天空,直到变成一个璀璨的星。 还有好几道线,那都是流星的形状,在流星的下面,是几座山,一个山顶上也有两个小人, 他们紧紧地挨在一起,不远处,画着一座高高的界碑,两个小人朝着界碑,并肩而立…… , n: i0 e9 R i1 M,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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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 77 章 江南,桃红柳绿,草长莺飞。 明媚的春光,笼着这座庄严、美丽的军区大院。 笔直的梧桐大道一片鲜嫩青翠,像笼着一层层绿雾薄烟,处处盛开的桃花、玉兰、海棠,遍 布在草坪花园之间,姹紫嫣红地盛放着。风中混合着青草香和花香,初春的嫩绿和来往穿梭 的绿色军装相映,在温暖的阳光下,春意盎然。 这是军区大院最美的季节。 两个军人下了车,站在军区大院门口。哨兵看了他们几眼,认出了其中一位,连忙一个放行 的手势,敬礼。 周海锋抬起头,看了看高大雄伟的门头和荷枪实弹的岗哨。 这座气派、威严的军区大门,还是记忆里的样子,和他在这里站岗的时候没有改变。 当他走出这座大门的那天,没想到,有一天,还会再次回到这里。 这趟回来,从单军告诉家里开始,将军楼里不啻于一场地震。 自从知道单军去了边防,老政委夫妇就没有踏实过,单军奶奶更是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如果 不是单卫东和单丹拼命拦着,单军奶奶说什么也要不管不顾地上边防去把孙子拉回来。在单 军奶奶心里,单军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没吃过苦没受过罪,这半年,她这宝贝孙子挨冷受 冻的,她能不心疼吗?当初单军瞒着老俩口这事儿,老政委夫妇知道以后,只能把火都撒在 单司令头上,单军奶奶是逼着单卫东当着她的面马上打电话,必须立刻把单军调回来,否则 就别回这个将军楼,也别认她这个妈。 单军奶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可是单司令在这件事上却没有顺从老母亲,告诉她,这件事不 是家里的私事,他不能动用这个职权。直到单军给家里打了电话,千方百计把奶奶给哄高兴 了,才算安抚住了两位老人的情绪。单丹那一趟去回来,看到的艰苦自然也不会对爷爷奶奶 多提,只说单军去边防挂职是临时的,待不了多久,迟早还会回来上学,要不然,单军恐怕 早就被想方设法地弄回来了。 两个人拎着简单的行李,走进了军区大院。 繁华的闹市,灿烂的春光,大院里的楼宇亭台、树林池塘还是那么岁月静好,篮球场上沐浴 着阳光满场飞奔的战士,林荫路上喊着响亮的口号跑过的警卫连,一辆辆军车来来往往,花 团锦簇的家属区里刚刚放学的孩子和去食堂打饭的家属们,阳光热晒的宽敞的晾衣场上,聊 天的说笑声和春夏轻薄的军装与便装,与路边漫天飞舞的花瓣一起,随风轻舞…… 和冰天雪地的边防比起来,这里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周海锋走在熟悉的道路上,被这些熟悉的景象所包围,恍如隔世。 时间在这个大院似乎从来不曾流逝过,不管外面如何变化,这里仍然守着岁月最初的模样。 走了没多远,公务队的一辆车就迎面开了过来,直接停在了两人的面前。 “单连长,您回来怎么也不吩咐一声,车早就备好了,一直等着去机场接您呢!” 公务队队长亲自来的,一个劲地打招呼,这可是司令员的公子,怎么也应该到机场接,可人 都到大门口了他才跑来接,队长这心里是直打鼓。 “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单军纳闷。 “嗨,您刚进大门,岗哨就通知我们了!” 哨兵一看到单军就通知了将军楼,公务队立马派了车出来迎。单军奶奶联系不上单军,不知道他几点到家,所以早就要求过岗哨,这两天一看到单军就要马上通知他们。警卫连虽然有 很多新兵,可这位司令员的公子长得什么模样,都重点“掌握”过,一看到单军露面,消息立 马飞快地传到了将军楼,单军人还没到家,大院里的动静却比他人还快。 单军不告诉家里时间,就是不想搞的兴师动众,虽说这大院太大,从大门走到将军楼少说也 要走上半个小时,但两人情愿走一走。现在,这一辆车,还是把他们直接送到了将军楼的院 墙外。 那里早已等着两位焦急的老人,一看到单军下车,激动地迎了上来…… “军军!!” …… 老政委夫妇这一番欢喜,自然不必说。 单军奶奶一把抱住了孙子不松手,从头到脚地看个不停,生怕少了一块肉,老政委满头华发, 盼了好多天终于盼到孙子回家,也是满心高兴,连公务队长殷勤的问候都顾不上了。 “奶奶总算把你盼回来了!”单军奶奶摸弄着单军的胳膊,连连念叨着:“黑了,瘦了!”心疼 得差点掉眼泪,就要把单军往屋里拉。 “等等,爷爷奶奶,你们看谁来了?” 单军转过身,老政委夫妇才看到已经在一边站了很久的军人。 他和单军一样,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那张帽檐下的面孔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这里过,可是 看见他的第一眼,单军奶奶还是一口叫了出来:“小周!” 好几年了,单家早就换过了一茬又一茬的勤务兵,可是老俩口从来没忘记过周海锋这个兵。 “首长好!阿姨好!” 周海锋军姿立正,向两位老人用力敬了一个礼,问候里也难掩激动的心绪。 久别重逢,再一次见到这两位他所尊敬、感恩的老人,周海锋的心情,也十分不平静。 “好,好孩子!”单军奶奶欢喜地拍了拍周海锋结实的身板,上下打量着,老政委欣慰地示意 周海锋把手放下。 “奶奶,你们怎么不吃惊啊?” 单军见他爷爷奶奶见到周海锋,一点都不意外,其实单军心里有数,就是故意这么问。 “吃惊什么,你一说,我们就猜出来是谁了!” 单军打电话回家的时候,说要带一个重要的人一起回去,等到了家见到了人,爷爷奶奶自然 知道,其实老政委夫妇能不知道是谁?单丹从边防连回去,早就告诉了二老周海锋也在边防 连的消息,听说周海锋这个兵竟然也在那儿,老俩口又是惊讶又是高兴,就像吃了一颗定心 丸。 所以一听单军这么说,老俩口就猜着了,单军奶奶在电话里反复对单军说,行,行,把他一 起带回来,爷爷奶奶一定好好招待! “军军,快进屋!小周,走,跟军军一块儿,快回家!” 单军奶奶拉着单军,又拉过周海锋,就把两人拉进了院门。看着这两个大小伙子都充满了精 气神儿,老人家是心花怒放,满眼的喜欢。 周海锋跨进了这个小院,院里还是盛开着几株桃花,古朴的将军楼掩映在绿树红瓦里,院中 的鱼塘还是以前单军折腾他的时候清理过,那间院墙角落的工具屋,也还在原地,仍然维持 着原样。 “愣着干吗?”单军拉了他一把,压低了嗓门没让走在前面的二老听见:“都到家门口了,还怕 见公……” 周海锋手上拎着行李才没一脚踹过去,可单军已经一个箭步蹿进了楼门口那门廊下,周海锋 就是想踹也踹不着他,单军回身抱着胳膊往柱子上一靠,还没得瑟,就被单军奶奶拉了进去: “都到家了,还这么磨蹭!”“奶奶,您劲儿够大的!”单军龇牙咧嘴地被拽了进去,阳光透过树叶照着这个温馨的院落, 周海锋望着被爷爷奶奶围着的单军,微笑了…… 那天晚上,将军楼里迎来了许久没有的欢腾。 桌上摆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比过年还要隆重、热闹,单军奶奶说了,军军过年没回来,这 就当作重新过这个年了! 之前那个勤务兵周小彬已经考学去了军校,现在单家也没有勤务兵,菜是单军奶奶亲自动手 做的,单军没到家的时候就备好了,就等着他一到家立马给他做,周海锋一放下行李就挽起 袖子,帮着单军奶奶打下手,单军奶奶说,小周,今天不用你,你是客人!坐着就行了,不 用你帮忙! 但周海锋是行动比语言快的人,已经脱了军装,单军奶奶一转身,他已经不声不响拿起刀和 砧板,帮着切切剁剁,单军奶奶拦着不让他做,周海锋说阿姨,这些力气活,还是让我们年 轻人干。 单军奶奶又是宽慰又是满意:“这个小周,还是这么懂事!” 看着周海锋麻利的动作,剁肉切菜码得整整齐齐,老人家感慨地直对老政委说,你看,你看! 你老说我太挑剔,拿谁都和小周比,你自己看看,我没说错吧?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兵,哪一 个比得上小周? 直到现在,单军奶奶都老念着这个兵的好,记着周海锋当勤务兵时候的能干省心。后来换来 换去的人都不满意,即使是嘴甜讨喜的周小彬,也不能完全合她心意。老政委经常劝她,不 要对勤务兵要求太高,都是半大孩子,会做什么家事?单军奶奶就说,那小周来的时候也是 小小年纪,怎么什么都会做?有时候说急了,又埋怨老政委,当初不应该放人走,要是在家 里多留两年,也不至于老换勤务兵不省心了。 过去了好几年,再见到这个兵,单军奶奶也是真的高兴,见周海锋在忙碌,又想起了当年他 在家里做事的样子,夸奖:“这孩子,没变,就是勤快!” 单军啃着口苹果,也没进厨房,就在厨房门口,听着自己奶奶一个劲儿地夸小周,跟听曲儿 似的,单军说:“奶奶,您怎么尽夸他啊?怎么一句都不夸我呀?” “夸你什么?夸你瞒着爷爷奶奶一个人跑大老远的地方去受罪?还好意思说,奶奶还没骂你 呢!” 其实单军奶奶也就是嘴上狠,看见单军回来,她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哪儿舍得骂,笑还来不 及。 “您这是偏心,”单军转过头,叫,“哎,周海锋,把那瓶子给我!” 周海锋切着菜,一听就知道单军弄什么幺蛾子,嘴角一弯,没听他的,只有单军奶奶不明就 里:“那装的是米醋,你要那瓶子干什么?” “吃醋呗!” 单军理直气壮。 “你这个孩子!”单军奶奶被逗得笑容满面。 单军奶奶上楼去了,老政委也在楼上,单军溜达着进了厨房,这感觉仿佛还是高三那阵儿, 他天天等着厨房里的周海锋给他做菜,享受着那份惬意自在的时光. 9 i; g+ ]% ~; \0 `6 [
狼烟 78 章 单军奶奶上楼去了,老政委也在楼上,单军溜达着进了厨房,这感觉仿佛还是高三那阵儿, 他天天等着厨房里的周海锋给他做菜,享受着那份惬意自在的时光。 “缺个帮忙的不?” 单军明知故问。 “谢你了,你不添乱就是帮忙了。” 周海锋微弯着腰在弄菜,单军把手里的苹果送到周海锋的嘴边,周海锋刚顺口要咬,单军又 收回了手,在苹果上啃了一大口。 周海锋也不恼,扫了一眼外面没人,抬起了手,那手上刚刚弄了买回来的烧鸡,满手都是油, 周海锋伸手就往单军脸上摸,单军往后一仰躲过,这厨房有多大地方,单军再往后闪就抵水 池子上了,眼瞅着周海锋那油乎乎的手就要抹他脸上了,单军把苹果一递:“大哥,一个苹 果,不至于。” “不得瑟了吧?” 周海锋好笑。 “吓唬我啊?” 单军索性也不躲了,就靠在那水池牙子上,大大方方,“你摸呗,摸了就全是 你的事儿。” “我有什么事儿?” 周海锋听听单军有什么狠话。 “这可是我的地盘儿,你忘了以前我收拾你的时候了?” 单军这样和周海锋在这个小小的厨房里,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他们刚认识的时候。那会儿 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单军的狠话可没少撂。 “收拾我?”周海锋骤然靠近,两手一撑撑在水池上,正好把单军圈在中间,身上的气息笼过 来,即使是在这个烟熏火燎的厨房,水池边靠得这么近的两个年轻男人,将空气都带得浓稠。 “有空我再教你,怎么叫收拾。” 周海锋在单军耳边飞快地说。 话音落下周海锋已经抽开身,这毕竟是在单家,不能造次,单军还没答话,单军奶奶已经下 楼来了,“军军,你还在这转悠什么?你又帮不上忙,快出去歇着。” “奶奶,我得督促我副连长干活。” 单军脑子转得飞快。 “你也学学小周是怎么做事的,都是当连长的人了,还什么事都让副连长做,可见平时工作 上,也没少使唤人家!” 老政委也下楼了,批评,老政委再疼爱孙子,也还是有着老军人的风骨。 单军还没开口,周海锋说,首长,您错怪连长了,连长工作上都冲在前面,这次还得了集团 军的嘉奖,连里威望也高,都夸他。 “小周,你不要处处帮他说话。” 老政委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十分高兴。 “爷爷,我说的你们不信,我副连长的话,你们总该信了吧?” 单军悠哉游哉,眉梢眼角,都是得瑟。 “你这孩子今天这么奇怪呢,老在厨房干什么,以前在家可是连厨房都不肯进。” 单军奶奶见单军老在厨房转悠,纳了闷,以前单军在家别说酱油瓶子倒了不扶,就是米袋子 油罐子放哪儿都不知道。不过单军想帮把手单军奶奶都不同意,就是舍不得宝贝孙子。“这不想跟您多待会儿吗?” 单军一句话,哄得他奶奶是眉开眼笑。哄奶奶高兴,单军那是头一号儿的! 等二老去了客厅,单军抱着胳膊往门框一靠,看着里面周海锋在忙碌。 他看着他打开柜门,拿碗拿碟,盆盆罐罐在哪儿,熟得比他还要熟悉,就跟几年前一样。 单军望着这一幕,有点出神。 厨房的窗户外,傍晚的天幕带着墨蓝,几缕晚霞的金光正对着这个窗户,曾经单军也在这个 同样的位置,看着同样的背影在这窗前忙碌,那会儿他们刚从特种选拔营回来,那时他想, 这个小小的厨房,每天只要这样就好,有个人这么在这里,在他身边,日子就是这样地过, 一喊他的名字,他就会回过头来,被这满屋的夕阳的金光笼罩…… 时光在这个厨房仿佛一直是静止的,这个背影也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单军没有走进去帮忙, 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幅完整的画面,曾经回忆才出现的画面,让恍惚的交错,带来一份 现实的笃定。 周海锋正弯腰干活,背后一暖,一双手臂笼了过来,从身后给他系上了围裙。 “去坐着吧,等好吃的。”周海锋让单军等着吃就行。 “能有你好吃?” 背后一声低语,热度离开了,外面的欢声笑语,抵不过这斜阳洒满的小屋留下的旖旎…… 晚饭前,单丹也到家了。 单丹已经搬回了这个城市,单军姐夫本来在邻市任职,最近升迁调到了省委,一家人都搬回 来了,房子在高档住宅区,就离军区大院不远。单军这个姐夫也是个高干子弟,当初两家联 姻也是门当户对,单丹也是机关干部,异地调动对一般人来说很难,但对这个家庭来说不是 什么难事,也就是几个电话,单丹就随调回来了。对老政委夫妇来说,真是双喜临门,孙女 回到了身边生活,孙子也回来了,孙女婿又高升,能不高兴吗? 本来单丹姐夫也要来参加家宴,但是临时有公务抽不开身,饭桌上就是单家一家人,单丹一 回来私下里就不客气地把单军说了一顿,说小周跟你大老远地回来做客,怎么又是他在厨房 忙里忙外的,你还真把人家又当勤务兵使唤了?单军说姐,这你就甭操心了,我又啥都不会, 他就替我向奶奶尽尽孝心了。 其实单军知道,他拦也没用,周海锋是不会看着老人忙碌的。 “瞅你这话,你倒是好意思啊?你是人家什么人,凭什么让人家替你尽孝心?” 单军心想他姐这话真是问到点子上了,嘿嘿一笑:“我奶奶就是他奶奶,一回事。” 单丹听着,倒也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错。 说实话,单家早就不把这个兵当成一个普通的勤务兵对待了,不知不觉之中,周海锋已经融 入了这个家庭,即使中间隔着这几年,这个家也没再把他当外人。尤其是单丹在边防六连再 次见到他,对这个家来说,意义不一样,比原先更多了一份亲近。 饭桌上,周海锋站了起来,为老政委夫妇和单丹都斟满了酒,举起酒杯,郑重地敬酒。 周海锋说,首长,阿姨,丹姐。这些年,我应该早点问候你们,没有多来看望首长和阿姨, 是我不对,请原谅。 周海锋把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小周,你别这么客气,你不知道,我回来告诉爷爷奶奶你在边防,又和军军在一块儿,你不 知道他们有多高兴!” 单丹说的是实话,她回来一说了这情况,老俩口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安心了很多。 老政委夫妇也十分感慨。 单军奶奶说,小周,我和你首长都要谢谢你,军军在那儿,我是一天都不放心,可是听丹丹 说你也在那儿,阿姨和你老首长这心啊,真是宽多了。你和军军知根知底的,有你在那,两个人互相照应着,就好多了! 这也是这次老政委夫妇特别欢迎周海锋的原因。周海锋这个兵人品怎么样,他们都了解,他 对单军的好是单家全家都认证过的,本来老俩口担心单军在边防人生地不熟,那么偏远,又 没个熟悉可信赖的人照应,现在知道了周海锋竟然在那儿,这心里能不高兴吗?有周海锋在, 就有了个能放心的自己人照顾着,两个人又能做个伴,在那冰天雪地的地方,比单军一个人 孤零零的要强太多了。 这次看单军回来以后的情绪,跟上次休假回来完全不同,上次单军表面上没啥,可是心里压 着事儿,情绪也不高,单军奶奶一手把他养大,能察觉不出来?现在在边防待了半年多,虽 然人瘦了点儿黑了点儿,可这精气神儿,倒来了个 180 度的变化,整个人神采奕奕、精神焕 发的,比上次不知强了多少,看得单军奶奶心里这股欢喜啊,欣慰不已。 “可不吗?爷爷奶奶可是特意嘱咐我,要把你一起带回家来。” 单军对周海锋说。 本来,周海锋考虑的是单军刚回来,一家人一定想好好共享天伦之乐,他这么一起去,太冒 失了,也不礼貌,想第二天准备更多礼品再登门看望老政委夫妇。可单军告诉他,爷爷奶奶 说了,要他跟他一起回去,这可是老人家的意思。 “小周,你怎么会在边防呢?” 饭桌上,聊起周海锋这些年的情况,老俩口也是有很多疑问。 “你出事以后,不是被退兵了吗?到底怎么回事,阿姨一直想问问你。” 单军奶奶疑惑地问,上次她听单丹回来就没说清楚,听得糊里糊涂的。 周海锋还没回答,单军就把话接了过去。 “奶奶,这事儿一两句说不清楚,您先别问了,回头我慢慢告诉您。” 单军不想当着周海锋的面提这些,上次对单丹就没多说,只是简单几句话带了过去。他知道 周海锋不想让两位老人听了他这些年的情况操心,这些也没有必要让老人去跟着操心。 “我听丹丹也提了些,反正小周是吃苦了。小周,阿姨还是要说你,当初如果你不犯错误,就 不会吃这么多苦头了。” 单军奶奶毕竟是高干,讲话难免还是带着干部的语气。 老政委严肃地说:“小周,今天虽然你来做客,但是我还是要批评批评你。” 老政委说,我批评你的主要有两点,一是作为军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你打人 都是不对的,有问题必须通过法律来解决,你要知道,你这一动手,赔上的是你自己的前途 啊! 老政委作为首长和长辈,是语重心长对周海锋说这番话的。 五年前,当老俩口从外地疗养回来,得知周海锋因为动手打人差点出了人命,而被部队勒令 退伍的时候,非常震惊。 * Y( o# [ z8 Z) B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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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烟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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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政委说,我批评你的主要有两点,一是作为军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无论如何,你打人都是不对的,有问题必须通过法律来解决,你要知道,你这一动手,赔上的是你自己的前途啊!老政委作为首长和长辈,是语重心长对周海锋说这番话的。五年前,当老俩口从外地疗养回来,得知周海锋因为动手打人差点出了人命,而被部队勒令退伍的时候,非常震惊。老政委夫妇怎么也不相信,周海锋会犯这样严重的错误。周海锋把纪律看得比什么都重,当初单军极力推荐周海锋来家里当勤务兵,老政委去找他谈话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这个兵年纪轻轻却极讲原则,心志坚定,老政委是阅兵无数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谈话,他也不会那么快就听单军的,同意把人调过来。后来周海锋在家中那段时间,也印证了老政委没有看错人,所以乍一听说他竟然动手打人还要打出人命,老俩口这份吃惊和怀疑,简直难以形容。后来细问了详情,二老不禁叹息。其行有错,其情可悯,为人子女为了父母,就算这份错是这样的严重,也是人之常情,这事落在谁的身上,恐怕都理智不了,可是周海锋是军人,军人这个身份有多少光荣,就有多少约束,放在普通人或许还不至于处理得这么重,可在军人,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虽然这事的细节情由到底是怎么回事,老政委夫妇回来问的时候也只能听别人转述个大概,处理都处理完了,人都已经退兵了,就算再追问,时间已经过了一两个月,也已于事无补。机关里的人面对老首长的问话,也是特别慎重,也知道周海锋这个兵的特殊,还特地整理了汇报材料给老政委看,老政委一看,论公,这处理确实也是按照纪律来的,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不能再偏私了。“这就是批评你的第二点了,出事以后,你为什么不联系我和你阿姨,疗养院的电话你可以找到啊?找不到我们,找军军,找丹丹,都可以帮忙啊!小周啊,你还是太见外了,我是你的首长,但你父母不在身边,我们也是你的长辈。有事你就应该和我们商量。我是答应过要送你去军校的,我和你阿姨每次想起你这事,心里都不舒服。”老政委这几句话,听得周海锋心中心潮翻滚,眼眶发热。多少年他都没听到这样的话了。父亲入狱母亲再婚之后,周海锋一个人生活,这种来自父辈似的、长辈的关爱,是他所没有的。现在听着老政委发自肺腑的关怀的话,就像是自己家中的祖父、祖母,周海锋的这份情感,涌上心头,老政委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竟让周海锋这样一个汉子,听得想要掉眼泪。单军感觉到他的心情,在桌下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周海锋也反握住了他。在两手的力量里,什么话也不用多说了。周海锋没有让两位老人察觉他哑了的嗓子,站起身来,倒满了酒杯,说对不起,首长,阿姨,我让您二老失望了,今天能再来探望您们,就是我的福分。周海锋一饮而尽,他是一个很少会表达感情在语言上的人,看着他的样子,想到他这几年的境遇,老俩口也动了情,单丹是亲眼看到过边防连是什么情况的,也不由红了眼眶。“坐吧,快坐吧!”单军奶奶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是怪周海锋当初犯错误,可是想一想这个小兵,父亲在狱里不明不白地死了,母亲改嫁去了外地,狠心再也没有管过他,放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没人问没人疼的,如果这是她自己的孩子、孙子,得多心疼啊?单军奶奶也是做母亲、做奶奶的人,现在心疼起来,说:“小周,别叫阿姨了,以后跟着军军一起喊奶奶吧。哎,你父母都不在,你又为我们家尽心尽力,我们不得替你父母多心疼你一些呀?”单军听了这话,捅了捅周海锋:“快,奶奶让你喊她呢!”望着老人慈祥的面孔,周海锋非常感动,一个立正敬礼,声如洪钟:“是!奶奶!”一家人都笑了。. ?/ ?7 l" I4 u# u1 R9 [5 r- N3 G) f
“这下好,听着顺耳多了,要不然你总喊阿姨,平白地长我一辈儿,白沾我便宜,咱俩这辈分怎么论啊?”单军一句话,逗得一家人更乐。“你还能怎么论,再怎么论,这家里谁的话你都得听,包括小周的!”单丹是最不惯弟弟的人,立马给单军定了规矩,免得这小子回来又翻了天。“行行,我都听还不行?头一个就听姐的!”单军听单丹这话,是把周海锋也算作了自家人,心里乐意,嘴上当然跟抹了蜜似的。“就你嘴甜,我可不吃你的糖衣炮弹,你老实在家多待几天,我就谢天谢地了!”单丹被上次单军休假搞怕了,上次闷不吭声地憋了那么大件事,偷溜去了边防,这回总能老实休个假了吧?“得令!”单军拿腔拿调地来了一句,把两个小外甥外甥女儿逗得咯咯直笑,一家人全都哈哈笑了,这是将军楼阔别已久的团圆的笑声,温暖的灯光照着将军楼里的这间餐厅,桌上的美酒佳肴映着每个人的笑脸,院墙外春意葱茏的道路上,巡逻的战士们整齐地走过,军区大院在夜色下也变得温柔......单军回来的这天,单司令在野外的集团军观摩演习,并没有专程赶回来,只是在单军到家以后,打了一个电话。打到家里的电话是单军奶奶接的,单军奶奶特意在电话里嘱咐单司令,好不容易军军回来了,这刚回来,千万别训孩子,别又一通劈头盖脸的,孩子不乐意听,别在家里待不了几天又要走了。所以单司令这通电话是很家常的父子通话,其实不用单军奶奶嘱咐,单司令对单军在边防的情况是了解的,这回的要塞狼烟演习单军立了二等功,单司令能不知道?单军的表现,早就有人向他汇报得清清楚楚,单卫东这通电话不仅不是批评,相反,是带着做父亲的满意和褒奖的。只不过单军反而态度冷淡,虽然电话里单军也没问什么,也没提别的,爷爷奶奶还在旁边,单军什么都没多说。单卫东知道这个儿子向来都这样,父子俩本来也从来没亲热过,对单军的态度也早就习以为常,单卫东自己就是那种从来不会表达感情的军汉性格,能指望儿子咋样,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叮嘱了几句日常的话就把电话挂了。单军奶奶见父子俩没有吵架,终于放下了心,对单军说:“军军,过几天你爸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可要听话一点,别再惹他生气了,知道吗?”单军淡淡地说:“回来得正好,我就等着他回来。”那天晚上,单家留周海锋住下,本来为了不打扰,周海锋预备住招待所,单军奶奶说,住什么招待所,家里房间这么多还不够住?楼下那间以前周海锋住过的勤务兵的屋子,一直收拾得很齐整,前几个月那个周小彬刚走,屋里也打扫过了,放上被褥就能住。单丹和俩孩子也没让走,住楼上原来单丹自己的闺房。单军当兵以后,单丹又不常回来,这个将军楼每天都空荡荡的,老俩口住着十分寂寞,现在家里一下这么热闹,单军奶奶欢喜还来不及,一个都不准走,全都留在了家里。这事儿单军都不用发话,笑微微地瞅着爷爷奶奶把人留下,周海锋的行李都放下了,单军一个个接进那间楼下的小屋里。小外甥和外甥女儿的笑闹声在楼上,老俩口和单丹在楼上哄着孩子睡觉,听着楼板上孩子们咚咚咚跑来跑去的声音,单军和周海锋坐在楼下那间勤务兵的小屋里,相视而笑。周海锋看了一下这间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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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院里,两个年轻的军官并肩走着。少年时的面孔,已混合出青年英毅的棱角,林荫花丛之间,光影交错,交换着与记忆重合的身影,阳光照耀在他们被风雨历练的肩膀上,曾经的年少轻狂,如今的幸福时光。时间悠然,白驹过隙,带不走这个军区大院的往日痕迹。从单军小时候起就这样了,外面已经换了时代,可在这儿,无论何时,跨进那道森严的军区大门,就仿佛踏进了不会流逝的时光,每一处角落,都叠加着层层叠叠的记忆,让过往,清晰而鲜明地扑面而来。广场的白玉兰灯,留下过秘密的老楼,天蓝色的篮球架,大礼堂和小树林......当它们矗立在原处的时候,仿佛一个个见证,将那年夏天,原封不动地展开在他们的面前。单军神采奕奕地说着什么,周海锋被他逗笑,在人少的角落,周海锋伸臂一揽,把单军搂进了臂弯......和周海锋这样并肩在大院里走走,单军好像还是他十八岁那会儿,周海锋似乎就没离开过这个大院,眼前熟悉的球场,飘着饭菜香的食堂,司令部的钟楼,警卫连方方正正的营房......都一下子生龙活虎起来,比起上次回来,这一切仿佛都有了生气,就连早就听腻歪了的大喇叭里的军号,也变得顺耳、舒服。迎面的人不时和单军打着招呼,这儿的干部哪怕有不少新来的,很多都认识单军,这可是大院儿的名人,传说是一撂撂,轻易见不着,听说刚立了战功,实战!背后提起这位司令公子,谁不竖大拇指?而走在单军身边的人就不认识了,不仅不认识,不少人还悄悄打听:“旁边那人是谁?没见过啊。”“不认识,跟司令公子好像很熟啊!看他俩形影不离的,转半天了。”“咋的,你也想跟司令公子熟,也得轮得着啊?”“得,这个队我可不敢排,想跟他熟的还不得排到大门外头去”这大院虽然变化不大,还是有些地方和以前不同了,篮球场新开了好几个,水塔也给保护架拦上了,星光路后面在维修营房,那段路给围挡了起来,俩人走到那儿就过不去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回来,单军也不在意。两人索性坐在了后头的山坡上,下面对着运动场,许多战士正在踢球,春风拂面,坐在高处俯瞰军区大院,整齐排列的红房顶,郁郁葱葱的水杉林,高高的水塔尖和钟楼顶,都是这个城市最美的一幅画。周海锋看着,指着那水塔告诉单军:“我经常梦见它。”在索兰山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周海锋常常梦见这个水塔。梦里的一切都很模糊,只有这个水塔,总是很清晰。“梦见它?就没梦见人?”单军明知故问。“人没有,”周海锋说。“皮猴子有一只,上蹦下跳的。”单军薅了把草向周海锋投射,周海锋笑着躲开。底下踢球的人脚开大了,球飞了上来,单军眼疾手快,探身一挡,手臂一张跟接篮球似地把球捞住了。“哥们儿!扔下来!”运动场上汗流浃背的战士们远远冲他喊着。单军蹦起身来,没扔球,大脚一开,一记远射,足球在阳光下划着弧线跟炮弹似的飞入了球
8 y8 X+ |' Q9 w2 n8 ~场的空地,这一脚够狂野的,底下战士也看不清他是谁,也当是个兵呢,调皮地冲他一比大拇指,单军一乐。周海锋看着单军跃跃欲试的样儿,边防连那天寒地冻的地方,总是裹在厚厚的棉袄里,到了这儿,他蓬勃的朝气和迎风就长的春天一样,野,周海锋喜欢看到这样的单军,微笑了。梦里,他总是搂着一个人,站在那高高的水塔上。他肆无忌惮地拥抱着他,感觉迎面的大风呼呼作响,也不能将他们分开。有时候是在一片混沌的中央,有时候是四处都是雪的地方,梦境总在变换,只有那座高耸的水塔,在他的梦里,他怀中的那个人永远都在塔顶上,在星空下面等他,他爬上去就能看见他,拥住他,即使每一次在冰冷的小屋中醒来,抱过他的感觉,依然残留在他的胸前......单军往山坡的草坪上一躺,包围着他的,是熟悉的一切。和煦的风,温暖的空气,鸟语花香的繁华,家安逸的味道。“这儿的天,还是差点儿意思。”单军嘴里叼着根草,仰望着头顶的天空。大城市的天空,和边防那儿纯净的蓝天没法比。“雪虎这会儿该喂肉了吧?”单军咬着草,自言自语。回来的时候,雪虎好像知道他俩要走,从犬舍里冲出来,追着他俩的车猛跑,他俩不得不停下车,抱着雪虎安抚了很久,要不是不能带它走,单军周海锋真舍不下它,最后还是张新文紧紧拽住了雪虎,在车上听着雪虎远去的叫声,俩人心里都不是滋味儿。“想它了?”周海锋回头看他。自从周海锋去特训单军照顾雪虎,雪虎对单军也越来越亲,老在他腿边儿打转。“你就没想?”单军知道周海锋嘴上没说,心里一直牵挂。不止雪虎,单军想的还有那儿的兵,那儿壮阔的天际,绵延的边防线。见过了沙场的辽阔,单军现在能体会,当年周海锋报名531选拔的心情。这个岁月静好的大院,已经不再是他的天地,他的心思,回到了万里狼烟。那里有他的战场,野狼行动还在等着他,那是他未完成的任务,单军不会让任何外力的干涉来阻挠。他回来,就是为了把这事儿彻底弄明白。同时要弄明白的,还有很多。单军爬起身来,一声呼哨,冲下面球场吆喝:“嘿!加俩人!”“比比这个?”单军向周海锋发起挑战。篮球他输过,足球可未必,单军要找回赢面儿。“你确定要比?”周海锋抬头,笑意莫测高深。“不敢是吧?不敢就别来!”单军大步一跨,一阵风似地掠下山坡,冲向球场。“小子,反了你了?”周海锋嘀咕,一跃而起,追向单军,留下两个生龙活虎的背影......单军这次回来,院儿里那些弟兄们在外地当兵的当兵,出国的出国,读研的读研,留在本地的没几个,大飞于征明子他们一个都不在,本地这几个听说他回来了,喜出望外,闹着要给单军接风,单军说,不急。他要先去看个人。这个人单军不说,这些兄弟也知道是谁。王爷。# Q6 r" r/ e0 H3 h* j+ o&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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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H# e0 e5 M- c$ M' P S 城郊的墓园里,周海锋把一束花,轻轻地放在墓碑前。 他在那儿坐了很久,单军陪他坐着。 青山的风吹过,墓园里郁郁葱葱,墓旁的小青柏已经长大长高了,在风中抖动着枝叶, 似乎沉睡在这里的人,感知到了周海锋的到来。 五年前,周成葬在这里的时候,这棵青柏还很小,现在,已经挺直了脊背,苍翠欲滴了。 周海锋知道,他的父亲看得见,他和单军一起,来看他了。 他是个不孝的儿子,到现在,才回来看他,陪他。 周海锋去中越边境勘界扫雷,任务结束后马上被调往索兰山边防,几年都无法回来。 他去扫雷之前,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走前给了墓园一笔费用,委托了墓园和上 学时的哥们照应,每年清明替他祭扫,他心里才能踏实。 这次来,周成的墓地打扫得很干净,周边也很清爽,一看就是经常整理过。墓园的工作 人员没认出周海锋,倒是认出了单军,对周海锋说,这几年,你这位朋友常来,还给了我们 一大笔费用,说他不能来的时候,要我们费心照顾好。工作人员看到周海锋愣住的表情,诧 异地说,你不知道? 周海锋转过头,看向单军…… 这几年,单军只要寒暑假回家,就会来,替周海锋看看周成。即使军校毕业后在特战旅 任务频繁,只要有回来的机会,单军都会去看看。五年前,单军找周海锋的时候,经常来到 墓园,周成葬在这里,单军想着,也许能碰上周海锋。 单军也向周海锋上学时的那几个哥们打听过,周海锋曾经带他和那些朋友聚过,但是朋 友们也不知道周海锋的去向,只知道周海锋请他们每年清明,能替他看看父亲。 这些朋友后来也知道了周海锋的事,但不知道太多,一直以为他还在部队,之所以不能 回来也是因为去外地调防,单军知道这是周海锋走前不想让朋友们担心,所以单军也没有说 破。至于墓园就更不知道了,只说周海锋留下了好几年的费用以后,就走了。 即使单军在部队,这几年,他也没有忘记托人去照应。墓园的工作人员告诉周海锋,有 很多墓渐渐都荒了,没人来了,但周成这里从来没断过人,有他们认识的周海锋的朋友,也 有他们不认识的单军叫去帮忙祭扫的哥们,过年过节的时候,不断有人给周成烧些纸,让老 人在那个世界也安心。 “你放心,老爷子不孤单。”工作人员对周海锋说。 两个人坐在墓碑前,坐了很久。 周海锋点了一支烟,把烟放在墓碑前,静静看着它烧完。 周成没有别的爱好,喜欢抽一口,他很久没抽到儿子递来的烟了。 单军陪在旁边,看周海锋也抽了一根烟,陪他父亲。 单军也点了一根。 他们就这样坐着,陪着。只有烟雾袅袅上升,蒸腾上来,笼罩着周海锋的脸,他夹烟的 修长的手指,在模糊的烟雾中,看不清。 烟雾散开,将往事,带起在青山之间……9 D8 `% q8 W7 i7 j( @! K* i/ E* [
周成是在监狱里出事的。 当时,周成已经获得了减刑,马上就可以提前出狱了,可就在他快要出狱的时候,监狱 里发生了一起冲突。 在周成那个监室,因为周成的减刑,被别的犯人眼红。人心,是最可怕的深渊。 和周成同监的犯人中,有一个家里财大气粗,有些背景,一直都在运作减刑名额,本来 以为板上钉钉,但是没想到周成这个没钱没势的病弱老头,不知道通了什么背景,居然抢到 了这个名额。 这人一直怀恨在心,他本来在外头就是个邪头,在狱中也收买了不少小弟,他故意在牢 中制造冲突,在冲突中假装去无心拉架,其实是借故把周成打伤。 周成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本来脊柱就有严重的毛病,多年的牢狱生活让他的身体已经 虚弱不堪,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摔打,被送到医院就进了 ICU,最后还是没挺过去。 周海锋得到监狱的通知赶过去的时候,父子俩只见了最后一面,周成握着儿子的手,虚 弱无力的手指已经握不住,周成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对儿子说了最后一句话:爸爸对不起 你……好好当兵…… 这个老人,一生都受尽苦难,唯一让他骄傲的是两个儿子,活着的和牺牲的,都是他在 漫长、煎熬、受尽疼痛折磨的监狱中,唯一的念想,支撑着他残存的生命。当与儿子团聚的 心愿终于近在眼前,他却终于还是没能等到那一刻。 周成是满怀遗憾走的,当他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身穿军装的儿子时,老人 带着愧疚、遗憾、欣慰和牵挂,永远闭上了眼睛。 周海锋陷入了无尽的痛苦。 他曾经做下的错事,曾经对父亲的憎恨、伤害、指责和冷漠,在那些年对父亲的不闻不 问在父亲心中造成的那些创伤,都永远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他曾经以为他还能在父亲的晚年好好尽孝,把那些年的错都弥补回来,他还热切盼望着 等到父亲出狱,用他考上军校的录取通知书去迎接他,他要和单军一起接他回来,让父亲好 好看看单军,告诉他都是因为他的帮忙,他们父子才能团聚…… 有父亲、有单军在的地方,就是周海锋的家,他在心底盼望了多年的一个温暖、团圆的 家。在那个家里,再也没有伤痛,没有分离,没有冰冷的铁窗和失去的痛苦,只有他最亲的 人,和最爱的人。 在周海锋二十年的人生里,他从来没有这么满足、感恩过。他会让父亲有一个安详的晚 年,他会做一个优秀的军人,他会和单军一起坚定地迈进未来,在那个未来里有着踏实、安 定的每一步,因为他重新拥有了家的力量,他得到了他所梦寐以求的——他最重要的两个人, 都在他的身边。 这一切,却再也没有机会重来。 监狱里告诉周海锋,周成是参与了犯人的冲突,被波及,误伤,加上老人身体太虚弱摔 倒,导致伤情严重才去世。可是整个事情缺乏细节和佐证,监狱方面也不允许周海锋看监控, 引起了周海锋的怀疑。 那时已经被调往别的监舍的任勇知道内情,他不忍心周海锋被蒙在鼓里,向周海锋透露 了真相,并且暗中帮忙,找人调取了监控。 就算监控里很乱,但仍能看出老人是被针对性地殴打、欺侮,而不是简单的误伤摔倒, 这过程被记录得清清楚楚,而那名带头动手的犯人却被保外就医,周海锋在急怒之下,找过 监狱,监狱方面说这事还需要调查,一时半会无法给他一个结论。: B6 j$ P5 e9 H
周海锋接连碰壁后,加上怒急攻心,这人出来后很可能很快藏起来,为了截人,他冲动 之下冲过去找人对质,那名犯人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现在又借着保外就医出来了,十分嚣张, 根本就不把这么一个当兵的放在眼里,这种人在监狱里憋了那么久,被家里千方百计地动用 关系捞出来了,一到了外面,张狂无比,他当着周海锋的面,明目张胆地承认这事儿就是他 干的,他就是看这个老头气不顺,病得颤颤巍巍早该见阎王了,还霸着减刑的名额就是浪费, 就是跟他过不去!他不过是教训教训他,至于人死了,那是他自己不中用,该死,跟他没关 系!怒火、悲痛、惊愤冲断了周海锋的理智,他眼前一片血红,不顾一切地揍了过去…… 周海锋伤了人。如果不是被赶来的任勇阻止,后果将更加严重。 周海锋是特战尖兵,他如果真的毫无保留动手,几秒之间就可以重伤、致命,周海锋还 是保留了底线的克制和清醒。 但他的行为,已经严重触犯了军纪。 这件事,后来军区出面和监狱方面协调处理,监狱本身就存在管理问题,对周成的死是 有责任的,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楚的情况,而这个犯人家里在这个风口浪尖,为了不让事情 闹大让很多不能上台面的事情曝光,也选择了息事宁人,私下处理。 周海锋毕竟是单军和赵锐都找监狱特意要关照过的人,现在出了这种情况,监狱里上下 各种层面之间,也是暗流汹涌,互有牵制,所以这件事,几方面的干预,加上背后复杂的情 况,最终没有继续再往下深究。 但是周海锋这个兵,是当不下去了。 周海锋被勒令退伍,这是对一个兵最严厉的处罚,脱军装。 现役军人将人打伤,造成的影响太恶劣了,就算背后的原因能够理解,是个有血性的男 人都不能忍住不动手,但纪律就是纪律。 军区虽然能够出面和地方来解决,但是不可能不给周海锋处理,而这个处理,所有人都 看着,就算内部想保这个兵,也很难交代。 按照军规军纪,最后,还是给了周海锋最严厉的处罚。 世上的事,有时就是这么巧,也是这么不巧。 那个时候,单军正在参加一项重要的国际军事比赛。 那是一项非常重要的赛事,赛事不仅有比武,还有军事理论和专业技术领域的较量,单 军和同学作为军校学员代表被选进团队出战,代表的是国家荣誉,为了备战这项比赛,他们 一直在封闭集训中。 这是个重大的任务,单军全心扑在比赛上,去俄罗斯比赛之前,他和周海锋约定,一定 会带着胜利的荣耀回来,单军踌躇满志,让周海锋等着他的好消息。 整个比赛期间,出于赛事的保密需要,都与外界隔绝,恰恰在这个期间,周海锋这边发 生了这么大的事,而周海锋,即使在比赛的间隙,单军曾经短暂地利用机会,跟国内的他通 了短短的电话,可是听着单军兴奋地、自豪地告诉他赛事的进程、他们的战绩,周海锋选择 了什么也没有说。 他不能让单军分心,不想干扰他正在完成的重要任务,影响他全力以赴的赛果。 那只是偷着的短短一两分钟的联系,周海锋在电话里没有表露出异常,单军安心地奋战 着,可他再也没想到,当他全心为了军队的荣誉拼搏的时候,周海锋这边发生了什么。 周成的死,因为调查证据不足,最后仍然被认定为意外。) {8 E6 a0 [( A% F$ [7 w4 f/ _) i2 U
最关键的监控镜头,在那之后就灭失了,监狱方面承认管理失职,也提交了一份监控记 录,这是另一个监控角度拍的,镜头里是乱成一团的情况,关键之处因为摄像头角度的问题, 视角被遮挡了,不能成为任何的佐证。 至于周海锋曾经在任勇的帮助下偷偷调看的监控,因为“故障”,也失去了影踪。任勇 只是一个已经被调走的狱警,他有他的工作、他的饭碗,到了这一步,任勇也无法再做得更 多,周海锋也不能再连累他。 在单军上军校的这大半年里,监狱上层发生了人事变动,很多事也随着改变了。: `8 o* Q8 y+ s& q( P9 A3 V9 ^/ m! v,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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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单军上军校的这大半年里,监狱上层发生了人事变动,很多事也随着改变了。 那个年代的技术条件有限,保存证据都需要专业的设备,周海锋在任勇的帮忙下,才有 人冒险给他看了监控,可是只能让看,不能备份提供给他。 医院的伤情鉴定虽然证明周成身上确实有被打伤,但是致死直接原因是受伤摔倒后引发 的心力衰竭,即使是伤,也不足以判断身上的伤是被故意殴打还是监狱方面说的混战误伤。 周海锋去找人对质时,别说他冲动着急之下没有条件去做录音证据等等措施,就算他当时真 准备好了设备录了音,那犯人也大可以改口,反过来诬蔑是在周海锋的暴力胁迫下才说的假 话……至于那人保外就医,监狱方面更有一整套明面上的合理流程。 这些太复杂的内情、太多的手段、太深的浑水,周海锋一个年纪轻轻、无权无势的战士, 能怎么做?他想还原真相,想要一个公道,太难了。 最后,周成简单地下葬了。 周海锋的母亲远嫁到了外地,已经组成了新的家庭,这么多年她都没有回来过,甚至都 没有回来看过部队里的周海锋,只是偶尔通通电话,周海锋也不去打扰她的新生活。 将父亲的死讯通知他母亲后,他母亲犹豫后,最终还是没有回来。 周海锋不怪他母亲,他能理解她。 在受到生活接二连三的打击和重创后,周海锋的母亲曾经濒临崩溃,她好不容易获得了 现在平静的生活,怕影响现在的家庭,再被打破了这种平静。周海锋不会去破坏这种平静, 他所面临的处境,也不会去告诉她。 周成在本地没有其他亲人,后事办得匆忙而简单,只有他当年长电厂里的工友、老同事、 老朋友们来送他。 这些老工人们,都知道当年这件震动厂里的大事,都了解周成入狱的内情。周成是厂里 出名的老实人、好人,从来都是与人为善,对谁都是和和气气,厂里还记得他年轻时候个子 高高的、身板直直的,长相英俊,脾气又好,一个多好的人啊。 可是这样的好人,却遭遇了这样的事,厂里那个领导侵吞国有资产,后来被抓入狱,周 成为他背锅顶罪的内情,这些厂里几十年的老工人都一清二楚,眼看着周成就要苦尽甘来了, 儿子又有出息,却就这样撒手人寰,人人都一声叹息。 悲伤,而又无奈。 在单军在国外比赛的那一个多月里,周海锋处理完了父亲的后事,对部队对他的处罚结 果,也已经有了预判。 周海锋不后悔。 他只恨自己,无法为父亲讨要一个公道,只恨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用拳头去伸张,只 后悔他在过去那么多的时间里,给他的父亲留下了永远的伤痕和遗憾。 他不后悔为这件事所承担的代价,他唯一希望的,是不要因为他,而连累单军。 单军和战友们在比赛拿到了过硬的成绩,回国刚下飞机,还没来及告诉周海锋这个好消 息,就被等在机场的王爷家里的人找到了。 王爷家里找单军,已经找疯了。 王爷和单军挑明了之后,为了让王爷彻底死心,走出这个泥潭,单军不肯再见他。 他不想让王爷每一次见到他都加深这种刺激。他们从小到大在一起太久了,从来没有分$ `2 C) s9 j# c5 N2 g. I! P. k
开过,王爷把所有的心思都系在他身上,他必须让王爷离开,习惯生活中没有他的日子,去 发现外面的世界,去寻找自己的将来,去醒悟他这种感情错得有多离谱。 单军觉着他有责任,要是他早点儿发觉王爷的这份心思,他当初一早快刀斩乱麻,也许 现在就不会走到这种地步。王爷一个人痴、一个人陷、一个人挣扎,他这个自以为是最了解 王爷的人却什么都没察觉,单军难道就不内疚? 他下定决心,无论怎样,他必须一刀斩断王爷这道荒唐的情丝。他们如果还想做兄弟, 他如果还想把这个迷途太远的弟兄拉回到正常的路上来,现在就必须当机立断。 所以不管王爷怎么来找单军、怎么疯、怎么闹,单军都没心软,即使王爷见到了他,单 军仍然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断了这念!否则兄弟也没的做! 王爷绝望了。 他一直留在单军军校的那个城市,单军封闭参赛后王爷也联系不上他,也找不到他。 王爷早就知道,他跟单军摊牌以后会是这个结果。他不死心,不甘心,他近乎疯狂地抱 着最后一丝念想,就像抱着最后一根稻草,求一个最后的结果。 这个结果他知道了,王爷清楚彻底没了指望,他其实早就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只不 过,他终归还是要碰到头破血流。 王爷在绝望中,也失去了求生的意志。 他本来就是一个个性极端的人,被单军拒绝之后,王爷自暴自弃,真去吸了毒,彻底陷 入了毒瘾,一次又一次地用毒品来麻痹自己。 他在外头交的乱七八糟的人,手上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王爷把这份无处可寄托可释 放的感情,都寄托在了毒品上,只有吸毒的时候,他产生幻觉,才能获得解脱。 在幻觉里,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姓周的那个兵的存在,只有他和单军,单军对他还像小时 候一样,护着他,疼着他,他们永远都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既然在那个幻觉的世界里,他才能得到单军,王爷不在乎永远留在那儿。 王爷终因吸毒过量陷入昏迷,被送进医院抢救。 单军还是不了解王爷, 他以为他那天撂下的狠话,能够让王爷警醒,他以为他撂下那 句“你要这么整就别说是我兄弟”,能够让王爷有所忌惮,断了自暴自弃的念头;他以为王 爷虽然任性、乱玩儿、疯起来没边没拦,但他本质上不是这样不清醒的人,他至少还有脑子, 什么吸毒吸白面儿只不过是他仗着嘴狠的威胁,他不会真干那些事。 他们军区大院儿的子弟再浑、再狂都有底线,这就是他们从小到大最起码的信任,他相 信王爷不会去触犯最不能去碰的底线,可事到如今,单军才知道,王爷已经离他所认识、所 了解的那个兄弟,太远了。 王爷昏迷之前,在毒瘾发作中,不停地闹着要见单军。王爷家里能打听到单军参赛那天 回来,落在哪个军用机场都知道,直接派人等在了机场,单军一下飞机,就拉着他直奔医院。 王爷家里虽然不知道内情,可当时王爷那么危险,家里一下又惊又乱,忙不迭地听王爷 的去把单军找来,单军赶到医院的时候,王爷已经深度昏迷,就连医生都一脸凝重,不敢打 包票他还能不能醒来。 出于谨慎,医生让家属做好准备,单军惊呆了。 单军呆呆地站在抢救室的门口,听到太阳穴咚咚作响的声音。 他的大脑是一片空白。 刚刚比赛胜利的喜悦,满肚子想要与周海锋分享的豪情,算着日子好不容易归来要和周 海锋见面的欣喜难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击得支离破碎。
5 e( Y; \1 C z2 [/ O单军再也没想到,他当初冲动的一句话,会造成眼前这个后果。 在抢救室的门口,在等待王爷醒来的每一分每一秒,单军抱着头坐着,惊急、忧虑、恐 惧,像油煎般在焚烧煎熬他的内心。 负罪感和内疚感仿佛沉重的巨石压着他,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茫然不知所措,他感 觉全身都在往外冒冷汗,他不敢想如果王爷再也醒不过来,会怎么样。 他再也没有想到,他那天激王爷的那句狠话,也许永远害死了他的兄弟。 单军不知道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 王爷经过抢救后躺在监护室里,身上插满了管子,苍白的脸毫无知觉,没有一丝血色。 王爷家里人听着医生的话,在哭泣,单军听着那哭声,透过透视玻璃看着躺在里面的王爷, 脑海中是那天王爷疯狂瘦削的脸,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自残的伤痕,和他泼在王爷脸上的水, 顺着他的头发冰凉地往下淌…… 单军度过的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联系了周海锋,告诉了周海锋王爷的事。 电话里,单军疲惫而忧虑地说,他暂时不回去了,学校那边他也请了假,他要在医院等 王爷醒。他说,万一翔子真醒不了,我…… 单军说不下去,手紧紧攥紧了话筒。 万一真是这样的结果,怎么办? 单军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 那时候的他,还远远没有做好准备,去面对那个可能的结果。 单军不敢去想,如果王爷真的醒不过来,会怎么样?…… 周海锋沉默地听完,说,我去陪你。 单军阻止了他,单军说,你别来了,这儿太乱。我没事儿,有了新的消息,我再告诉你。 单军不想让周海锋过来看到这些,跟着难受。 单军只想他好好地复习,备考,不要被这些事影响了他考军校。 单军也不想让周海锋看见自己束手无策的样子。在单军十八九岁的年纪里,单军从来都 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做,从不彷徨犹豫,瞻前顾后,他向来坚定果断,掌控着 所有,可是这一刻,他却真的失去了方向,他的混乱,不想被周海锋看见,让他担心。 他和王爷之间的问题,应该由他自己来解决,他不会让周海锋掺和进来,就算周海锋来 了,面对这个局面,也只能增加周海锋的烦恼。 如果王爷醒了,看到周海锋,不知道王爷会不会说出什么更疯狂的话、做出什么更疯狂 的事来,王爷的家人还在旁边,如果他们知道了什么,会不会对周海锋不利,单军不能让周 海锋来趟这个浑水,同样的,也怕让王爷再受刺激。 他们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有等。 单军的心里也乱成一团。 当王爷家里问单军,为什么王爷现在会变成这样,他到底碰上什么事儿了这么作践自己, 单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王爷长大以后跟家里从来不交心,一天到晚地往外混,什么心事都只跟单军说,王爷家 里都知道,有时候王爷自己不说的事儿,他家里不放心的,问问单军就成。 王爷家里一直对单军很放心,单军是大院儿里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是个浑小子,实际 却是个有谱、有则的孩子,骨子里还是像他爹单司令,这个,大人都看在眼里。
3 d: A( X0 O- L7 R$ w" V所以王爷家里虽然操心王爷在外面瞎混,打架,可有单军在他旁边看着,家里都觉得这 孩子闹不出什么大事,无非也就是青春期男孩子的叛逆,过几年就好了。 现在好端端地说要去上学,却突然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王爷家里怎么能不急,不问问 单军?可是单军又能怎么回答?? 他能告诉别人,都是因为他,因为王爷对他起了一份心,一份难以启齿的心,让他俩彻 底掰了,让他撂下了那些狠话,让王爷宁愿走上一条绝路? 无论王爷向他告白的那天,单军有多么震惊,他也远远低估了王爷这份情的决绝。 即使在那天最震惊的时候,单军也完全没有想到,王爷对他的爱恋、执着,已经到了这 样疯狂、惨烈的地步。 吸毒过量,是无意还是有意,是神志错乱还是刻意为之,单军不想去想。 他知道是哪一种。就像从小到大,所有人中间,只有他知道王爷哪一句是假,哪一句才 是真,一样。3 `4 d! @# A+ R) s+ F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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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 k* n* s8 r& `, M- F单司令回来了。单司令从外地视察演习回来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先回了司令部办公室处理公事,但是电话已经打到了家里,告诉老政委夫妇,处理完了公事,晚上就回去吃饭。老政委夫妇喜出望外,单军奶奶不忘叮嘱单军:“军军,你爸晚上回来,你态度好一点儿,大半年没见面了,难得一家人在一块儿,不要惹你爸生气,知道吗?”老俩口知道单司令嘴上不说,一定是为了单军这个难得的休假提前赶回来的。单军前脚刚到家没几天,单司令后脚就风尘仆仆赶回来了,心里对儿子的这份惦记,还用说吗?可单军听到了这个消息,却只说了一句:“不用等晚上了。我现在就去见司令。”单军抓起军帽戴在头上,系上了风纪扣,整了整严肃笔挺的军装,也不回答爷爷奶奶诧异的询问,就出了将军楼,直奔司令部。单军一个人去的,周海锋去探望当年周成的几位老同事了,这些老人在周成去世时帮了很多忙,这几年也一直惦记着周海锋的消息,周海锋回来了,理应去探望这些长辈。司令部楼里,司令员的办公室外,进进出出的人很忙碌。单卫东刚回来,等着司令批复的文件、要处理的事务太多,等着见首长的干部们都排不过来,一群人都在司令办公室楼下的等待室里按序等待。单军一进去,其他人见了他,都惊讶了,赶紧亲热地招呼:“军军,大驾光临呀!”“军军,好久不见啊!这次回来休假多少天?......”“您是单连长吧?幸会幸会,您不认识我,我是联勤部......”熟络的人叫他军军,不熟但知道他是谁的,也都赶紧上前凑个话,套个近乎。这司令公子,可是从来不轻易让人接近的,想跟他攀上关系的干部多了,平时都捞不着机会,这难得碰上了,还不赶紧在这司令公子面前混个脸熟?也有不知道他是谁的,纳闷地跟身边人打听:“......这谁啊?一个连长,这么大面儿?”旁边人嫌他孤陋寡闻,耳语:“他你都不认识,你白在这儿等司令了?”“哎军军,你找司令员,怎么还不上去?”军官们都奇怪。“不了,我就在这排队。”单军淡淡笑笑。“公事。”司令公子不在家里说事儿,专门跑到办公楼来就够奇怪了,更奇怪的是还跟着大家一起排队等司令员接见,稀罕。单军也没在屋里待着,在里头,有话没话地找他寒暄的陌生人太多,单军挺烦他们。他走到外头走廊上,对着司令部楼那个鸟语花香的中庭,脑子里想事儿。单军一来,早就有机关的工作人员马上向单卫东通报了。单司令一愣,威严的目光从正在审阅的文件上抬起来,问工作人员:“他有什么事?”工作人员早就妥帖地询问过单军的意思,他一来,就要引他先上楼,单军拒绝了,在底下跟大家一起排队。单军说:“我作为一个边防指战员,来向军区司令员请示重要公务,请司令员接见。”工作人员把单军的原话汇报给了单司令。单司令很快做出了批示:“他在休假,能有什么要紧事?还跑到这儿来,叫他回去!这么多人等在外面,不要占
% W% T5 X3 R- ]" O6 \0 {& t用大家的资源!把时间留给别人!”单军在走廊里接到这个“批示”,一点儿都不意外。这就是他这个司令儿子的特权,就算他不想在家里谈这件事,不想当着爷爷奶奶的面争吵,想尽快解开盘旋在心中的猜疑,他以一个普普通通的基层军人身份来求见军区司令,比别人都难,难得多。单军觉着单司令说得对,他情愿等,他一直在外头等到日头西斜,等到最后一个干部终于进去办完了事出来,才最后一个走进单卫东的办公室。大院里的下班号已经吹响,外头的斜阳透过办公室的窗户,洒在单司令宽大的办公桌上,将房间里的一切,笼上了金色的余晖。“报告!”单军一声铿锵有力的喝声,走进办公室,立在办公桌前的正中,军用皮鞋啪地响亮一靠,立正敬了一个标准、有力的军礼。“司令员好!”单卫东抬起了头。连静静站在一旁的公务人员,都忍不住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两父子。他们是两代军人,年老的和年轻的,将军和基层连长,父亲和儿子。他们有两张相似的面孔。参军以后,单军桀骜不驯的面孔上淬炼出了铁血、刚毅的军人气质,这种气质,叠加在他出生于军人世家的出身上,让他比一般军人更具备一种纯粹的、与生俱来的血性,和滚过沙场的杀伐之气。这一点,使得他越来越像单司令了。即使单军自己不肯承认,但这几年,见到单军的人,都感觉他越长越像他的父亲。不完全是那份容貌上的英俊,单军那股子痞帅和单司令也不是一个路数,而是骨子里的东西,那是仅凭血缘也不能复刻的东西,而是真正淬过军中的磨砺,带给一个人的精气神的成长。但单军更野,更狂,更不按常理出牌,他不会像他爸那样,刻板蛮横,现在,单军就要当着他的面,堂堂正正地寻求一个真相!单卫东的目光,落在大半年不见的儿子脸上。黑了,也瘦了,但是更硬朗了。去边防待了那么久,儿子好像又长大了。这么些年,从单军上军校,下部队,去特战旅,再到去边防,父子俩聚少离多,见面的日子,扒着指头就数得过来。每一次隔了很久再见到单军,单司令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欣慰,还带着一种说不清楚的东西。儿子是长大了,可他和儿子之间的距离,仍然像现在这张宽敞的办公桌和阔大的办公室里的空间一样,并未缩短。“你有什么事?”单司令问,不露痕迹地收回了打量孩子的目光,声音还是那么威严。这还是父子俩第一次,以两个军人的身份,在司令员的办公室里谈话。“报告司令员!我汇报的事情,涉及机密,请允许我单独汇报!”单军掷地铿锵,身姿笔直。公务干事连忙有眼色地悄然出去了,关上了门。“有什么事,不能等到回家再说,非要跑到这儿来?”单司令开口教训。“你最好真有要紧事,否则,就别跑来胡闹!”单军早就习惯了他爸这种颐指气使、一见到他不教训就不痛快的作风。“回家说?回家当着老爷子和奶奶的面,你会认吗?”单军冷冷地说。单司令听到这句话,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 O5 a3 \. W3 p$ }0 K/ l/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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