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美国的时间不短了，年纪越大就觉得时间跑得越快，加速度一般，有时候回想起在以前发生的种种事情，觉得不记下来可能以后很多细微末节的东西都会遗忘了。所以开始敲键盘，想把这些年遇见的人、发生的事情都写下来。可能很琐碎，也可能很倒人的胃口，大家包涵。! s2 g2 h9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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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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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g" o4 {% v) n- H我的驾龄不短了，这么多年下来，所有开车的经历中最惊心动魄的，却是我第一次驾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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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9 ^( d7 x; q我在的中学是省重点，校长时常趾高气昂地在全校大会上通报大家我们中学的教学改革
{# z5 B$ \. }, }) J, X) k+ ~, \如何走在全国的前列，说到全国，往往后面就会跟上一句走向世界。听起来像奥运会口
8 F. T; e& ?6 E1 B号一样，很牛逼哄哄，实际上也是信口雌黄。但是这么批判我们校长好像又有点冤枉他
+ Y! V6 [( z! Q& [' ?，其实我应该感谢他，因为他，我们学校和美国的一所中学建立了联谊关系，于是在我7 o0 I9 u4 `9 Z+ S, n& I. X
们高二上学期，十来个中美学生互换，我跟另外十多个中国孩子被空降到美利坚来，上
8 e y2 P" [8 ~; L, ~了一个学期的学。. i- D, [, a2 K' m# t7 `. c5 H)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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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并没有宿舍，而是被分派到十来个美国家庭去，吃饭上学什么的都跟这些家里的孩& R) ?' t% Z5 d! G! w. z+ u$ N
子一起。我好彩被分到一个台湾人的家庭，父母都是第一代移民，和他们可以说国语，
, x/ [+ X) `9 _/ A8 O不像另外有个倒霉孩子，被分到个印度人家里，最后离开美国的时候英语里也带着些咖4 Z5 @$ d0 [$ c
喱味。他们家有两个孩子，一个男孩Calvin，一个女孩Cindy，都是在美国出生的。女 a& P( I* v% _# G
孩Cindy已经大学毕业工作了，虽然工作的城市很近，但很少回家，男孩Calvin年纪比
' j) i# O! Q* a我大一岁，和我一个学校。刚进他们家的时候，Calvin母亲一口台湾腔说你『汗』
- X- {' C1 B4 D* FCalvin长得还挺像一对兄弟的，我一愣，看着Calvin剃的跟少林和尚似的头，一脸典型
# w! T- p* L# d% i+ M4 a的ABC样貌，心里嘀咕我怎么会像他。% h# ?& x9 Y& P
0 W5 H. D6 v: F7 s" p% WCalvin 磕磕巴巴能说一点国语，平常跟他沟通基本上都是用英文，这样的交流倒是对
( R) Y! V5 X D$ ]7 x8 n, L我在学校的学业提供了不少的方便。很多书本上完全学不到的俚语都是他解释给我的。4 l/ J1 c" t+ b. i- ]% v
他父母也希望他能从我这里多学点中文，但是到我走他都没怎么进步，唯一从我这里学# j* h# W6 d6 o1 g# P$ `! B
到的一个比较复杂的词是『乱七八糟』，他还特别喜欢用，说中文的时候说到什么事情8 e( h9 v8 U4 G$ t9 J) A
都是『乱七八糟』。! T/ u% j3 O& p* g& z5 d3 Y
4 C3 k" |( a8 ~/ k0 m% D1 dCalvin对车特别感兴趣，我刚到的时候他就有辆Acura小跑车，他说他是拿到
# R. y+ \- I- z4 xprovisional permit之后向父母死磨硬蹭要来的。后来他拿到full license的那天兴奋* y0 l" ]& O7 f- h! O5 g9 j+ }
地跟吃了人参果似的，我在屋里看书，他连敲门都没敲，闯进来大喊大叫，把他的驾照- l+ b2 a; Y8 y8 ?
在我面前晃悠。0 |! ^' d% d. h2 ^" E
2 t3 k& ~" l8 A$ X& _2 q有次周末，不记得是出去干什么了，可能是去超市买东西，坐上Calvin的车，他突然问, a: G/ X9 w5 y/ i: e% r+ o, z+ a8 I
我想不想学车，我当时都不知道学车之前需要先考笔试，年龄不到手续还更麻烦，光听, u* I5 d/ \: x
他这么一问也被带得兴奋起来，说当然想，于是我们俩互换位置，他教我开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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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摸着方向盘，脚下小心翼翼踩着油门感觉车子跟着往前跑，那种快感对于十七岁
' R7 Y, S% H5 z# B: c# h9 A的孩子来说真是难以言表。Calvin见我学的快也兴奋，仿佛弟子成功师父脸上有光似的# b6 ^3 U: ~, r6 r+ z. X& E
。开始就在他们家小区附近慢速兜圈，后来我胆子大些，年纪小也不知道害怕，加上2 r% Z V" X1 L8 n" B0 j" ]
Calvin的怂恿，就开到local的路上。对于交规一窍不通的我全听Calvin指挥，可谁知
5 B/ X% r% H3 z( H$ I6 P/ w' Q$ o9 K到了一个红灯的时候，他忘了提醒我，我开得手顺，想着我顺便右转就应该不需要停了, W6 S3 `. p; i" @, r" ?0 y9 |* h
，就直接右转。9 ?) P' |) X$ O
! P% e1 l* `+ S! x/ {警察永远都是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隐身，在你最不需要他的时候出现。于是车后立刻就
7 w0 e+ V3 ?; X幽灵般显现出一个警车，还亮着灯。Calvin回身看到警车，吓得魂飞魄散，嘴里不停地7 x) F4 Q1 B+ j) j7 [" Y3 j* k
骂着F word，说我没驾照，又不到年龄，这麻烦就大了。Calvin平日里装酷装惯了，我3 v. N7 ], k( ^% I0 E8 F+ u
从来没看过他紧张成那样，于是我也被传染得不知所措，背后冷汗一股又一股地往下流
4 T" }1 m$ q+ e! }1 Q: ]，问他我现在应该该怎么办。Calvin让我把车先慢慢停靠路边，然后突然打个响指，从
# r) ?% p; D8 X/ V2 R2 u3 c4 `3 J钱包里掏出驾照，塞进我的裤兜里，然后从旁边拿出墨镜给自己戴上，又打开车子副驾+ e/ e3 t: @) D5 h( \; _' d! m
驶前方的抽屉拿出一叠文件放到我手里，语速极快地说，让我记住了，我现在开始就是
0 z9 w/ Z; q1 nCalvin，警察问什么就答什么，要驾照和保险的时候，两个都给他，切记切记。: u" Q5 X# M5 R" f( t
$ X& {- f* Y+ p% t我听出他要我在警察面前装是他，冷汗从一股一股变成一瀑布一瀑布地往下流，说我可
2 C8 W) w1 z" d. J, x) X1 f不成这个，眼看警察从后面要走过来了，Calvin说镇静镇静，千万镇静，你要不想进监
% v0 H8 b9 i# _5 R, ?. h- n狱就好好演出戏，我不知道他是吓我还是什么，还没来得及说话，警察就已经来到旁边 s0 u. ]; {% Z2 n0 T$ n2 r" a
。我当时就跟侏罗纪公园里那霸王龙低头到轿车旁窥探时车里的人一样，全身都僵了。, R! c, ^, y% H& X5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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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面无表情，说我刚才红灯不停转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停地说sorry，警察见# h# N8 |* n. Z- v0 b
我也不为自己辩护，让我拿驾照和保险，我像送贡品给土地神一样把兜里的驾照和保险
- E1 f+ M8 C5 P& {. I忙不迭地递出去。警察叔叔拿到驾照，对着驾照和我的脸比较，我的脸当时大概僵得跟
# t: G' [/ n: s1 w/ @7 r# M马王堆的干尸有得一拼，而且感觉是度秒如年，觉得警察叔叔下一步就是把我拽出车外! x5 h; x9 k2 Y+ ? i' D x1 [
说我是伪冒产品。, C5 |$ c) i8 }/ A5 B, a1 r
' u( q6 g$ p( s托了离好莱坞不太远的福，最后居然是个喜剧结尾，警察叔叔没看出破绽来，开了罚单* Z! e6 ^- N3 w; A9 e& H
之后教育了两句就开走了。开走之后，一直戴着墨镜低头不语的Calvin把墨镜摘下，坐
9 b6 c# X$ s! m* ~在位子上哈哈大笑起来，用手敲了敲我的胸，笑得前仰后合。我用手探探后背，居然真
+ h1 G2 s, x, h的是潮唧唧一大片，看着Calvin笑成那样，我也跟着笑。记得那天加州阳光特别好，打% Q5 m" Y- I% }, E- T5 i
进车子里照在两个男孩身上，大难不死之后的笑声此起彼伏，那一幕我永远也忘不了。
' E5 W3 |' [0 T9 Z( h' X同样，我也永远忘不了，那时候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望着身边那个大我一岁，刚才还
2 C% X0 \# ?" w魂飞魄散现在却神气活现的Calvin，心里头竟然有一股想上去亲他一口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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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种想亲他的感觉几乎没有任何性的成分在里面，仿佛就是单纯的喜欢配合当时的情境, D6 b+ ]1 h! ?5 l9 M+ q; r
，催化成想亲过去的冲动。当然，那一口没有亲过去，小心翼翼地亲回我自己的心里，
% O' E- b3 q! E这么多年下来，都还留在那里。 |
发表于 2009-9-2 07: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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