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左手无名指的指甲,用刀尖在指背使力刻一道血痕,从此,不再有痛。
* Y/ \' Y- D5 v9 s ------题记
, H( S3 k" w1 I2 Y& Z然后,我就爱上他了。
/ R6 L1 c+ A2 S8 `1 T对着镜中的自己,对着般若菩提,对着耶酥圣子,我一个一个地说,每一遍全是功力深厚的化骨绵掌,落下渐渐不可收拾的烙印;有证明,没有证明,这样的形式,我埋在心里,实践在敏感的末梢。面前却只有他的一幕黑发,轮廓分明,如此突出而嚣张,周围的景物全部式微落败;慢慢嗅觉也只他的一抹发香了,慢慢听觉不再,幻象叠起,整个灵魂仿佛被发色拉去侵蚀。
4 t& E# @; b D, A7 w, S“下午去打球吧?”他回头,眼中青春迷蒙,笑意隐隐,我只忙不及捣蒜点头。他眯一下眼,又转回去,留我腮旁两道绯红在说:好啊,好啊。# u9 D" n1 x/ o# @& ?9 {" v6 _
转身。立定。射篮。心跳躲在身后,我偷偷看他。他奔过来,一背一手的汗,和我用力紧贴——跳起来了,是他的眉飞色舞发丝飘飘,一天一地的弧线。+ \4 _' O1 @0 d, y4 J/ y) D
“3 point!”这样,一季的球,汗流浃背。温度转冰,地上黄叶渐厚,踩上吱吱作响,学校懒散的清洁工人制造了一路的质感。而他,离我不到五米的远处,一个人走路。泥土有些香,似乎若有若无的雨落在头顶前就蒸发,潮涩空气给他的背影很多空间。我忍不住,笑着跑过去,围巾圈住他的眼,尖着嗓子叫:是谁,是谁~~?
. [+ T9 N! K5 b6 K6 D' F他舔下嘴唇,拨弄他的头发,大口呼吸,大声说谎:玛里安么……小雪……阿梅啊?2 o/ g, }* F& ^
我闷哼三声,放下围障,拉住他小臂转过来,嘴角上扬,毫不在乎:你有那许多红颜知己么?8 `& U4 {4 u$ R- M7 r1 C
他低头,捧住我的脸,睫毛微闪,小惆怅在眉角蔓延,到下颌,变成暗笑:如果你是女的,那,那许多,都没有意义。说完,挥一挥手,仿佛徐志摩的男主角,继续单身走路。然而这句话,我又如何可以承受得了,泪水早已经横亘鼻梁连成一片,潮得心底滋润阵阵,一些萌芽开始生长,象是本季叶脉的扩张。可惜没有成型,天越来越暗,晨露都结冰,云落下,变成雪,叫冬季。
v0 p0 t$ }/ G! P$ A$ y' g冰冷的下午,天是素面,苍白的脸。和他,窝在教室靠窗一隅,吵闹,嬉笑,言来语去,手指缠手指,取微小的暖。开心是开心,默契是默契,在玻璃上边,呵口气,画朵蔷薇;对视,相望,我的嘴有意无意贴近他的脸颊,厮磨两秒,也是好的。
# a& ^$ l9 [+ S“明天,就是圣诞了吧?”5 f; V3 i' i: V4 J
我想,也似乎有些泛起的沉淀在兴奋。一个人逛在零下七度清冷的街,白的毛衣,高的衣领,脚步慢慢的踌躇少年——是该表示的时间了吗?或者,就若即若离一辈子?一瞬间,望见自己手心,掌纹交错,命运全刻在没法改变的现在。我有了决定。, W* s1 b" _/ D+ O2 V" Z
早晨,他走过来,手里热腾腾一杯牛奶,他小心翼翼地移动。路过我,我叫住他:烫么?他仿佛得到特赦令,全然松懈下来,把杯子忙忙放到我的桌子上,就握住耳朵,一边摆头吐舌:好烫……烫死了。用力吸一口气,擦一遍额角的汗,正了眼神:把手给我。
' E7 b4 K, b" L6 } {$ c) J v“恩?”他看着我,一眼迷惑。" [" y, S8 e' x3 u) ]* B
我点头:并且,请把眼睛闭上。: P! [1 t4 G, T1 R* `
他不再问,闭上眼……又突然睁开:哪只手?
9 R/ {3 n# T" D; k% ^, _$ u* A我抓过他的左手,抿起嘴,满面窒息——紧张,惶恐,兴奋——拿起笔,准备落下——看见他眼中光一闪。! j% A2 W: i" u) k8 H
“哇!赖皮!偷看!”9 i7 f3 d" n" ?7 T) N2 P
他连忙转过头:没有,没有。( a7 D: O- E8 ]/ D3 ~( h+ c
举头望下他,再望一眼天,不再犹豫,写下:喜欢你。
4 d- ?% Q Q4 h) d T8 m# y然后,拿出最新款的线织手套,套在他的手上——掩上我的未来,就等他来揭晓。啊~~~~~那么神秘。写的什么呀?他一边问,一边却不脱手套:咦?另外一只,有吗?
+ Q# A! t# K$ d6 o5 c我给他:Merry X‘mas他眯起眼,恍然大悟,神采熠熠:哦。是圣诞哦。你可真体贴。这样,拿牛奶就不烫了。说完,端起牛奶,孟浪地转身,大大咧咧,向后边座位走去,留我独自发呆——窒息兀自没有停止。为什么只写喜欢,我并不完全明白自己,但也许,那个字,太重,太沉,我和他,从年龄,气势,肩膀,都不足以担起吧。
1 i9 w# r0 o9 K& a6 J一整天,默书,测验,几乎没有与他对眼的机会——或者,是我,是他,在刻意制造回避?我不知道。心底的隐隐澎湃,潮起潮伏,我想我的眼,我的脸,一天都是红红的。
9 M: { @4 r) Z C/ s下课。他走过我左边,伏在我耳侧,说:晚上九点,在那边公园的秋千,我等你。 S; s) W- P/ V+ x
说完,背好书包,有些轻松的样子,走出门。这个样子,不是平常的他,也不是我期望中看到那三个字会变成的他。究竟……?& ^, n- `. }$ ^# R
五个小时。一分一秒,仿佛梦游。+ z7 o: `) F8 |( J# C9 c' }: n
“我的妈妈,在我小学时候,就死了……”等我醒过来,他已经荡在秋千上,说着故事:她,在工厂,绊跤,脖子落在启动的电锯上。等我去看,墙上,地上,都是血。我第一次感到,失去一个爱的人,会是那么痛苦。父亲太过悲伤,就有些中风,行动不便。后来就酗酒。有一天晚上,我等到12点,他还没有回家,就出去找,刚找到路口,就看见一个人,倒在那里,头碰在石头上,已经没有气。就是父亲。
( _. c% H2 ^3 i$ ]0 P/ O& t3 }他一口气说完所有悲剧往事,象是已经等不及,我想,他是要赶在悲伤完全涌出之前,赶在不能自已之前吧。然而,我却只有望定他,手足无措——他的秋千愈荡愈高,心却荡到谷底中。我于是想,失去爱的人会是这么痛苦悲伤,那么,防患于未然,不去爱,不去想,那就没有痛苦了吧。所以,我曾很努力,拒绝爱上任何人,任何女人……或者男人。& ]) Q3 `& F2 ^9 |
“男…男人吗?”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b' x* l* m8 b9 X' ]) d( W. m他不答,不点头,不摇头,只沉默,然后,接着自己的话,继续:直到,遇见你。
8 ?) m3 Q q* J! z/ i# T+ u1 U7 X% P话音没有落,我正在惊诧途中,他的吻已经叠过来,舌头展出来,交缠,温热,电击,感动……感觉不一而足。怕着,想着,做着,唯一的出路,就是投入。
, t2 E% h1 w& u睁开眼,他就枕在我肩胛,甜美地睡。我裸露的身体,他蔓延的肌肤,构做成一段曲线;而他的手心,三个字,在汗水里,依然清晰——我一度就想,漫天玫瑰花瓣,桃红历历,温暖,也不过如斯吧。7 l3 p/ G) {% E
大风起了,春有一手的颜色给我们看。倚靠在传奇的大树下,唱歌,篡改词目,《上帝创造男人》、《When a man loves a man》;我说,似乎Dry就有一首歌,叫《(当男朋友)爱上男朋友》,他说,那你就当众唱啊,我摇头说,不如直白,就唱《You are gay,so I am gay》罗,他又不说,直勾勾望我,忽然紧拥住我,力道,胸膛,我清清楚楚觉到。) I* w- r0 U* T8 C
“只是,突然要抱你一下。”
$ |8 y5 k& H, |: p' g我应了一声,又好象没有,只看他,拾起落地的樱瓣,用笔,轻轻写字:这一瓣……; r6 W2 g! }* G) R6 ]
如此专注么?这一个大树下,呼吸空气,坐着微笑的男孩——一生的宿命,从他开始,再会由他结束么?爱情,这样地落下在凡间,尝试,痛苦,忐忑,悲哀,传说,然后,咬住下唇,转回脚步,满眼的灯火阑珊,幸福的第一滴泪,掉下来。
; Y& X) p2 E* p; @2 X+ A恩,想想你这家伙,也真鬼呢,居然想出那个方法对我表白。看这里呀。% }, {9 h- u7 m/ e/ Y
我凑过脸,他手心香气阵阵,全是樱花的缤纷。
' e I) r5 l* X) z: X- ^哦?上面有字哦?- T6 Q8 O0 e; ?- N9 w
我仔细地看:爱?# G8 k5 _4 o7 `$ R8 ~ A, a1 H; c" h, g- C5 N
“是啊。”他满目欢愉的热盼,来,分一点给你,我们一齐洒向天空,就会沐浴在爱里面了。
8 e& ]! N V/ K“这样……”浪漫而古灵的点子,属于我,属于他,外人看我们的热络,不懂,也不需要懂。1 m4 j w% M7 o& B$ i
“我数一二三哦。”3 k0 z+ n5 i. }3 n: {( W2 N
一,二,三“醒了,终于醒过来了。”4 v0 W6 k( K" u" O
白。目光。哪里?这里是哪里?刚才,与他的点滴还历历在目在耳的真实中。怎么会?我……
% A7 S5 k& @8 F( Q& m在医院吗?0 G- ^: ~, P0 F# p
刚才……他不是在窗口立着么?我不是飞跑过去抱他么?他不是回头了么?
2 q6 F" U: H( E1 X+ H我……跌倒?是的。6 ~: U( K" J- l
记得了。右边,他苍白地立在那里,憔悴,但一如以往的美丽,凝视过我,侧了身,往门外踱去——正要喊出声叫出他——心声传递;灵犀乍现;万分之一秒,他转过脸,食指落到嘴唇,示意我不要出声;然后,双唇一扬,吻感横越空气,安慰到我。 G# H$ K) I9 h9 e* e8 l
父母就围上来:真的好危险,割到动脉。幸好那个同学——咦,人怎么走掉了——输了血给你呢~~这样吗?血脉里,流的,有他的体液吗?现时的我,和他,像神话传世,化蝶双飞的故事,水乳交融,眉角到趾尖,肌肤的沉淀和蒸发,都是我,是他。
3 u- T1 i% L# C3 o5 ]9 J出院,遇他的第一日,从他的每寸线条,看出他的喜悦,也察觉到自己的情不自禁,于是不顾自己初愈病体,一次,又一次;倦了,躺在汗里,陪他数到飞进窗的第四只苍蝇,楼下小贩第五次和顾客吵架,电视里第六次出现那个女孩的广告。
& Z) Q" t$ ]6 ~5 u0 ]七点,爬起床,眼里含着他的全身,斜阳余光若丝,这绝美的风景!我不忍打破,只低头,亲一分钟他轮廓分明的脸,然后,写一张纸:Forever Yours,Forever.永远。
, v2 }/ Y* ]6 \) o永远记得。$ p( [% G1 W/ p) [& [* ^* t
永远记得那个夏末秋初的傍晚,一通电话吵到有些昏昏欲睡的我:知道吗?他,出事了。
0 y( Z( t. v0 X. M% C, i3 R永远想不起我是怎么样到的医院,跨进那扇我走出没多久,再也不想进入的医院大门:一个人躲在手术室前的第一个拐角,睥睨鲜红的“手术中”三个字下,熙熙攘攘的男人女人,有老师,同学;不认识的,是他的亲戚吧。而我,受到通知的时间,晚之又晚,或者,是我和他,在旁人面前,故意的疏离,给人的普通同学印象?
. W& q) Y. ]( b8 P, [) o9 A( z; }忽然就想,他很孤独吧,关在对面的牢笼当中,又想,如果他就这么走,留下我独自生活,他舍得么,我可以么?也许马上,就会在熄灭的手术灯下,出现一位港剧里标准面孔的医生,摇着头说:我们已经尽力了。8 R e. D$ y! S1 u$ S* l
-------我对和他一起走,义无返顾。
7 o! N' R% S- C; O }; ]1 [" o# _象是在暗夜里遭到最急迫的追赶,时针如我的赴约决心义无返顾,揭晓或迟或早,或悲或喜的生命,是小说写到最后一章,悲剧序幕早已暗伏许久,血色就等待底页来封口?这么说,所有的快乐,都是泪水的伏线,层层剥开美丽,贪乐的背后,一把刀早已步步为营插进心脏深处,我们却不觉察——然而。无悔。
9 E9 Q8 F. t& I& F" r. a* N走进了病房,一样的额头,一样的眼睑,一样的唇型,一样的喉结;变化的,是没有他嬉笑着过来,吻我,抱我,咬住我的耳朵说:今天你的发型好奇怪啊?!
, G( s! ?# ]- a# ^# @4 P曾经的每一句,都化成传说;曾经的每一步,都变成天涯。他躺在那里,静静呼吸,再也不醒来——是植物人,是我永远的他。
& f" `8 `6 g! @5 e弥漫整夜,泪痕累累的脸,再贴一遍,分享体温。摘下自己和他左手无名的指甲,用刀尖在指背使力刻一道血痕:无名指上有通往心脏的神经;如此的痛都痛过,以后,不再有痛苦,会让我和他流泪;“我们,永远,幸福,快乐,没有痛苦地在一起了。”
7 G$ A6 z) {7 M2 @微笑着,在他左手,写下:我爱你从他家中拿来的圣诞礼物,再次套到他的手上;生命的反转,我听说,面对,亲历,用这手套,作个见证:我和他,在这个年代,惨绿的时间,盛放过——傻傻地笑,紧紧地抱,说这是爱。这是爱。这正是爱。
% z( @ |1 a6 [! x3 c$ m泪,自他的眼,正滑下。 |